慧廣再次打量這極為麵生的兩人,隻看少女身著的綢緞衣型,便知其乃權貴之女。
但在這幽冷夜色中,出現的又極為突兀。
他不由想起了趙慶與顧清歡,那兩位……不久前還來過。
“施主。”
慧廣輕喚一聲,溫和笑語:“是司幽宗測驗資質的仙師到了,明日清早,便會為賀陽縣的百姓測驗修行資質。”
!?
司幽宗?
南宮瑤杏眸一顫。
還有這種事?
他們這才剛到永寧州,便撞上了司幽娘娘的宗門!
“多謝小師傅。”
她認真道謝之後,當即笑眯眯的對光頭提議:“咱們去測測資質?”
“說不定有修行的機會,能跟著仙師一起去司幽宗。”
皮無妄:!!!
他心思急轉,三言兩語便告辭了慧廣。
兩人飛速趕往了賀陽山下。
“我有南仙的鎮修籙,再加上師兄給的避塵茶,恐怕娘娘都發現不了咱們。”
聽聞此言,南宮瑤眸間的促狹笑意更勝,她最喜歡跟著光頭一起遊曆了。
少女接過了那道能夠擬煉道基的符籙,激發之後瞬時以磅礴神識將其阻斷……
一身靈力皆儘被符籙鎮封在了道基之中,無儘的虛弱感瞬時傳遍周身。
這兩個二貨隻是稍稍操作,便將自己化作了真正的凡人。
再含上一片體悟凡塵所需的避塵茶,玉枕關自行閉合,神識也被禁封在泥丸中無法動用分毫。
“呼……走,修仙去!”
少女深深呼吸之後,拖著孱弱的身軀,跟隨光頭踏入了賀陽縣古樸的大門……
翌日晌午,賀陽縣衙。
一道飽含驚喜的低語傳出:“王執事!你快來看!”
王騰:?
·
……
相較於兩位行走的竊喜,壽雲山上卻又是另一片光景。
桃柳宮苑之中。
浩蕩飛瀑猶如天河傾泄,水霧蒙蒙。
紅桃綠柳與茵茵青坪之間,嬌豔的茶靡花繁茂盛開著。
顧清歡眸間滿是憂色,安靜坐在石案之畔發呆。
小姨雖然心中也極為煎熬,但還是輕聲寬慰姝月與檸兒:“隻是行走去見一見樓主,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姝月明眸輕闔,深深呼吸之後,也嘗試著露出輕鬆笑意:“隻是等的心急,夫君也不知給家裡傳訊……”
由不得她們不擔心。
若是壽雲山一如既往,那趙慶去見見青影,便也就見了。
可如今……那籠罩壽雲山的封印,可是被妖庭給撕裂了!
司禾現在是自由身!
但血衣卻並未再尋司禾,而是把夫君給帶走了……
這實在是讓人心裡沒底。
在四人身側不遠處。
司禾又化作了那副白發少女的姿容,安靜枕著自己的藕臂,躺在青坪之上發癔症。
她無瑕的白發有些淩亂,櫻唇噙著一抹柳葉,心神早已不知飄蕩到哪裡去了,根本沒有聽進去姝月和小姨的低語。
此刻,她五味雜陳。
自己似乎……再也不是山海界的神明了。
相較於自由,縈繞司禾心神的,卻是另外的疑惑。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
她有了悲喜情欲,有了想念煎熬。
漫長而枯燥的生命中,開始有了滿心的歡喜來延緩歲月。
偶爾的驚悸,偶爾的嫉妒,偶爾的甜蜜……更是讓這短短的幾年,變得如同千百年那般漫長。
她曾經不斷的嘗試掙脫封印,逸散的生機引發了一波又一波獸潮。
但如今,壽雲山上的封印消失了。
而她卻沒有走。
司禾緩緩閉上了雙眸,似乎是想要體悟暖陽之下的繁茂柳影。
她可以去很多地方……
但又像是無處可去。
自己能去做什麼?
回到山海界?似乎依舊沒有可能。
前往荒夷舊地?
不能再與他傳念,不能再與他傳訊,過上幾十年幾百年,或許又是一番新的生活。
司禾心裡很是清楚。
隻要她割舍這段短暫的歲月,或許真的能在荒夷舊地自由很久。
青影如今正在重修。
血衣雖然還有諸多大能。
但荒夷舊地也很適合溫養香火,她未必就會被尋到之後再次封印。
玉京諸脈,也唯有血衣想要斬滅道劫。
其餘所求儘是修補天地,不見得會對自己出手。
但……
少女櫻唇勾起笑意。
她並不覺得自己愛上了趙慶。
她隻是有些累了。
不想再開啟一段新的生命。
一段枯燥而寂寥的……生命。
而且,趙慶還被帶走了,遲遲沒有回來。
隻要自己還留在壽雲山,那他就不會出現任何意外。
唯可惜……
精魄各自回歸之後,無法感知他如今的境況了。
某一個瞬間。
司禾竟是有些厭惡自己的陰華,這種東西為什麼要出現在自己身上!?
它應該在趙慶身上啊!
應該在她那個傻啦吧唧的小奴身上。
司禾又緩緩收斂了笑意,舒適的在柳蔭之下翻了個身,享受這短暫而又彌足珍貴的自由。
小姨美眸輕顫,不由暗自歎息。
短短一個時辰內,這已經是司禾第八次翻身了……
她到底在想些什麼?
“真的不走嗎?”小姨沉默良久,終是低聲輕語。
司禾櫻唇微動,傳出慵懶囈語:“去哪?”
<b
r>????小姨再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心中滿是掙紮,但……她又很清楚丈夫的心意。
“總要嘗試才好。”
“你去了荒夷舊地後,我們幫你養著香火,以後還能去尋你。”
“也總好過在這山上煎熬渡日。”
司禾神情微動,而後輕緩歎道:“我要是丟了,隻怕他會出事。”
“不會啊,怎麼會……”
恬靜輕語傳出,始終沉默的紅檸也柔聲勸說。
她與姝月清歡對望,而後輕緩扶起司禾嬌軀,幫她梳理淩亂的白發。
“趙慶身上也有天道殘片,與你一般無二,不會出事的。”
司禾豁然回眸,笑容分外明豔:“你想趕我走,獨享我的男人!?”
紅檸:……
聽此嬉鬨笑言,大家卻儘是笑不出來。
姝月悵然歎息,低聲道。
“夫君之所以立刻跟隨師兄離開,便是怕他多言封印之事。”
“夫君給你留了時間,或許……真的能夠自由。”
司禾見姝月和檸妹也都如此言說,才恍然意識到真的是自己犯癡了。
趙慶是血衣行走,他見血衣樓主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自己不是血衣弟子,自己掙脫封印更與他沒有任何關係……
他即便是受到牽連,還能死了不成!?
“我想在哪裡,我就在哪裡!這才是自由!”
司禾蹙眉輕啐一聲,身形瞬息消失不見,竟是沒有留下任何告彆。
轟隆!
顧清歡隻覺得腦海中一陣刺痛,麵色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即便是知曉主人也想司禾離開……
“她才不走,她還等著跟你搶男人。”小姨當即攬過清歡纖腰,寬慰自家這個癡癡傻傻的笨美人兒。
……
……
司禾終究是離開了壽雲山。
離開了封印她三百餘年的地方。
她第一次,踏上了從未到過的土地。
快意春風拂動青柳,繁盛的野花裹挾著清新的芳香。
丁字末號院。
塵封已久的院門被人推開,白發少女輕快邁步,儘情遊逛著她從未到過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