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夫君有婚約在身。”
“鬆山趙家與國公府周家的姻事,可是皇室供奉段文欲作合,叔父與太爺皆儘同意過的。”
“如今婚宴將近,確實也應該走一趟宮城。”
小姨聞言心神微動。
若真是父親觀禮把自己嫁了出去,這十多年來……也算圓滿?
知曉了王錦鴻的近況後,她雖然嘴上依舊冷漠,但心裡相互比較之下,卻也對父親沒多大怨意了。
“爹爹?”她轉而側目望向趙慶,言笑輕語之間似是問詢。
趙慶含笑點頭,揮手間便有浩大玉舟橫亙長空:“走吧,帶檸兒去宮城轉轉,留一份請柬而已。”
檸妹當即起身,第一個禦風踏上了飛舟,笑吟吟的自語道:“順便也望一眼,是誰在替咱們看著楚國。”
清歡鳳眸間也不由滿是喜色。
得見曉怡動身踏上了飛舟,她才輕柔笑語:“清歡去姐姐那邊坐坐,有幾天沒去了。”
趙慶輕笑點頭,對此早有預料。
任由清歡自行前往姐姐那邊,也不曾擔憂過她心中會不會難過。
和姝月不同。
清歡那才是真正對顧浩之完全無感……是死是活她都不在意分毫。
即便此刻心緒有些低落,那也隻是因為心疼姐姐。
……
天清氣朗。
浩大飛舟化作流光,穿行於稀薄的雲霧之中。
趙慶四人佇立闌乾之畔,遙望著遠去的山河大地,三言兩語的談笑還未傳出太遠,便被烈烈風聲揉碎。
“唯可惜苦了姐姐這半輩子。”姝月幽幽歎息。
趙慶輕緩低語:“幾十年前的舊事了,如今有個答案也好……說不定能解開姐姐的心結。”
小姨靜倚闌乾,如瀑青絲隨著墨裳飄搖飛揚。
一股清冷微甜的芳香彌漫,她美眸微凝望向趙慶……
突兀輕笑言說起另外的事情。
“我要是喚彆的男人一聲爹爹……你心中是否會有些不快?”
趙慶聞言眉頭一皺。
他沒有任何猶豫便直接拒絕:“不許。”
“你要是敢喚彆人爹爹,我
就把你休了。”
小姨神情似笑非笑,她自然知道趙慶是在哄逗自己,一雙蕩漾的美眸間不由滿是柔情。
此刻緩緩傾身,酥潤朱唇在男人耳邊廝磨吐息,輕佻笑語道:“若是女兒的親生父親,也不能喚一聲爹爹?”
趙慶對此滿是詫異。
他轉而側目與小姨對望,抬指理過她耳畔垂落的發絲,輕笑搖頭道:“自然不能。”
見此情形,姝月和檸妹嬉笑對望,湊在一旁暗自傳音看戲。
趙慶稍加沉吟,而後義正嚴詞又道:“不許你此生與任何男人親近,親生父親也不行。”
小姨聽了似乎是想佯作羞惱之態。
但其眉眼間的甜蜜喜色,卻怎麼遮掩不住,幾乎都快要溢出來了。
她柔柔將螓首枕在男子肩頭,美眸笑吟吟的望著長空流雲,輕緩低語甜膩哀求著:“總也是生父,女兒喚他一聲……”
“日後任由夫君吩咐如何?陪著夫君前往鄉野尋趣,此生都做主人的卑淫藥奴再不翻身~”
趙慶不屑輕笑,挑起曉怡絕美下頜戲謔道:“若是主人不同意呢?”
小姨美眸蕩漾,輕柔笑語:“那女兒不喚他就是,此生唯有一個爹爹。”
趙慶輕攬嬌軀入懷,暗地裡跟姝月檸妹傳音一起吐槽著。
他心知小姨早年跟父母都很是親昵。
後來周宗良將她們母女驅離,也是為了她們各自的平安。
小姨那麼聰明,哪兒會不明白這些事?
但明白歸明白……
她們這對母女顯然都是情緒怪,當時冷了心就是冷了心,才不跟你講什麼道理。
即便是後來會偶爾懷念往昔,但周宗良一副老子沒錯的模樣,任誰也幫不了他什麼。
趙慶跟曉怡相愛這麼多年,最清楚她是個什麼人……
隻要暖著她哄著她,那可真是百依百順的貼心小棉襖。
而且小姨還特彆好哄,如果情緒到位了,錯也是對的。
但要是給她擺臉色……
嗬,臭女人最不講理。
……
·
壽雲山,華美庭居之中。
美婦輕鬆倚躺在床上,稍稍抻了個懶腰隨口笑問:“慶怎麼沒來?”
清歡笑吟吟的整理著母親的臥房,將案幾上的妝鏡擦拭,雲梳與經卷歸攏擺放整齊。
“主人出門了,曉怡的婚宴將近,他們去宮城走一趟。”
“盼兒呢?”
李清辭眸光微凝,狐疑笑道:“尋盼兒做什麼?”
“她去城裡采買了,說是過兩天跟著你們去踏春。”
清歡神情微動,倚坐在床頭為姐姐揉捏著肩頸,輕柔言語:“到時候我隨著主人來接姐姐,咱們一同出去散散心。”
美婦不置可否,眸中帶笑輕飄飄的喚了一聲:“顧清歡。”
“你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清歡心裡咯噔一聲,柔弱笑道:“倒也沒有什麼大事。”
“哼!”
“小浪蹄子。”
“也不看看是誰把你養大的?”
美婦隨手扒拉開女兒的藕臂,極為愜意的靠在的床頭,無所謂道:“說說吧。”
李清辭笑吟吟的盯著女兒,深知她們夫妻情比金堅。
隻要女兒過得好,她便也不覺得還有什麼所謂的大事了。
但清歡顯然不這麼認為。
雖說她對那顧浩之無感,但那人對姐姐來說……卻是一輩子的折磨。
此刻,清歡含笑褪去了繡鞋,陪著婦人一起倚在了床頭。
就像是當年姐姐在布莊做女紅的時候,她們姐妹兩個擠在一張小床上……
“上我的床做什麼?”
美婦微微翻了個白眼,潑辣啐罵道:“早早滾回去找你的主人賣賤。”
清歡依舊如同往昔,安靜的笑對姐姐,保持著沉默。
兩人無聲對望幾息之後,美婦眸間才重新露出一絲柔和:“怎麼了?”
顧清歡輕柔攬過姐姐香肩,低語道:“顧浩之,有消息了。”
嗡!
李清辭隻覺得心神一顫,瞬間怔在了當場,就連倚在女兒懷中的身子都有些僵滯了……怎麼也不聽自己使喚。
她鼻息漸漸急促,顫聲問詢道:“活著?”
清歡眼看姐姐這幅姿態,似乎也能感受到那激蕩而扭曲的心緒一般。
要是主人消失了……
她沒再多想,緩緩取出自己抄錄的消息,遞到了姐姐眼前。
“丁醜年秋,江潮傾覆了鹽船,他……溺亡了。”
一時間,臥房中的氣氛頗為死寂。
隻餘下母女兩人綿密的呼吸聲……
清歡默默拂動母親的發絲,低聲道:“我與主人說了,今夜留在這邊陪姐姐睡下。”
她此前內心中也滿是掙紮。
若是與姐姐言說了這些,隻怕姐姐悔恨自己入了煙柳,負了一生所期的男人……而自尋短見。
可若是不與姐姐言說,這又是她一生的夢魘,即便是在白馬寺的經閣……她也是守著萬卷
經冊哭的撕心裂肺。
但不曾想……
李清辭倚在女兒懷中出神良久,一雙嬌嬈的美眸間滿是複雜情思。
晶瑩珠串劃過臉頰,浸濕了禪衣紗裙。
她卻又回眸笑的美豔不可方物:“死了就好,老娘還以為咱們娘倆沒人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