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渺樓船化作虛影漸漸消逝,融於漫天風雪之中。
緋色的雪坪瞬間遠去,彌漫的腥甜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真的是鬼嗎?”
菩提香火彙聚,一道凝而不散的命魂沉浮,她的身形虛幻縹緲……仿佛一片隨時都會破碎的薄雲。
這道虛影屬於清歡撿到的那具女屍,命魂未散被人拘於魂幡中折磨。
“骨仙子自然不是鬼——”
紅檸輕笑抬眸望了一眼,轉而繼續打量這大家身處的浩渺樓船。
雲海一脈的行走飛舟,顯然和其他幾脈不太相同,能夠借助幻陣幻術隱遁,至少……遠遠的看上去更神異些。
關於那稀薄魂體的疑惑,清嬈也不置可否的搖頭輕語:“枯骨誕靈,隻能算作骨妖。”
“當然,若對凡俗來說——像你這般的孱弱魂體、化形失敗的半妖小獸、鄉野山魈、草木精怪……也包括我,都是鬼。”
聽聞此言,靜立樓船邊緣……正觀賞雪景的那位白發娘娘,也隨口低語補充道:“是。”
“凡俗對於不能識不能知者,凶狠淒厲則稱鬼,端莊仁慈則稱神。”
南宮瑤杏眸撲閃,笑眯眯的盯著趙慶揶揄道:“你看他……他現在就是個鬼。”
趙慶:???
我特麼乾什麼了我就是鬼?
他輕攬著姝月柳腰,回望那道魂體望來的目光輕言笑語:“永寧州,趙慶。”
那魂體的目光有些呆滯,似乎被這群人救下後還沒回過神來。
“小女謝過趙公子,謝過諸位道友出手相救。”
“我……”
“我叫溫南霜,修遠州羅元宗的內門弟子。”
趙慶與小姨對望一眼,稍稍斟酌言語後溫和輕笑道:“舉手之勞而已。”
“南霜道友,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溫南霜遲疑一瞬,稍顯畏懼的掃過周圍諸多目光,而後盈盈拜倒在地:“若不是諸位出手,南霜此刻也還是神誌不清的幡奴,隨時都會被用以對敵……殞命都不自知。”
“救命之恩重如山嶽,若是要南霜的身體,小女惟願雙手奉上。”
顧清歡螓首低垂,聽著耳邊的言心之語,眸中隱隱閃過一絲不忍。
趙慶看在眼裡,心中不由暗自歎息。
這事兒就特麼離譜!
本來清歡去撿個屍體嘗試煉蠱,被人劫殺也就算了……在這種秘境裡還算正常。
可!
可那屍體的命魂在破幡子裡,又被光頭給弄出來了。
這算是哪門子的事兒?
撿死人還能撿到活的!?
血衣的氣運真特麼礙事……
“夫君,咱們還給她吧……她……”姝月陪在司禾身邊默默觀望著,此刻輕柔傳音提議。
趙慶旋即陷入了沉默。
倒也不是不能還……
可那是清歡的戰利品啊,而且溫南霜命宮和泥丸都崩毀了,把身體還給她……豈不是還得自搭仙珍救治?
“命宮崩塌,她還能像之前一樣修行嗎?”
趙慶轉而側目望向光頭和南宮,示意他們誰想接盤趕緊接。
“當然!”
“重鑄命宮的手段也有不少,天香離煙兩脈有的是辦法,隻不過代價有些大而已。”
南宮瑤輕快笑語的同時,靈動杏眸始終打量著趙慶,關於他帶清歡出門撿死人……結果撿到燙手山芋這件事,她已經暗地裡樂半天了。
那虛幻魂體當即又道:“不可,萬不能再讓公子勞心了。”
“隻管取用南霜的身體,南霜本就是將死之人。”
趙慶神情平靜,直接忽略了她的誠懇言辭,繼而將目光投向了光頭。
開什麼玩笑,要是隻有他自己,他根本就不會去救人的好嗎?
眼下與溫南霜的言話,更不是出於憐憫……主要是麵對這慘兮兮的女人,姝月和清歡可能會心軟。
“不如……”
皮無妄目光一凝,計上心頭。
他側目與骨女對望,很是認真的提議道:“不如把她送給水月做妾吧,到時候水月會處理好一切的。”
趙慶:?
好主意啊!聽起來離煙行走就像是個垃圾桶……
清嬈也是黛眉微微挑動,頗為鄙夷的瞪了光頭一眼,而後重新將目光投向了趙慶和薑言禮。
對她來說,能正常溝通的也隻有這兩人了。
光頭說話就像是放屁,南宮和小姬顯然也不會認真去考慮這些。
趙慶眼見幾人看熱鬨的模樣,沉默一瞬後也不再廢話。
“南霜道友。”
“你可先屈身魂幡,待我們經過修遠州時,將你和屍身一道留在羅元宗,由你的宗門親友嘗試救助。”
“亦或——”
“中州有一處碎星聖地,我們會去那邊落腳,可以將你留在碎星,借助傀儡自由行動輕而易舉。”
“你的身子沒有命宮泥丸,拿回去暫且也無濟於事了。”
“等我用完之後,可以交還給你煉製成傀儡使用。”
司禾緩緩側目,幽邃美眸審視女人,隨口補充道:“也可為你塑一泥像,到菩提的佛國做個香火靈。”
南宮瑤杏眸一彎,空靈笑語:“娘娘的楚國也可以。”
聽了幾人相互間的說笑與言述。
溫南霜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她很清楚……這些人絕非尋常修士,聯手之下應對金丹大修都顯得輕鬆寫意。
鋪天蓋地的血影凶光、隱沒於風雪的浩渺樓船、隨心演化的玄妙銀槍……
飄逸瀟灑的幻修、始終笑觀的少女、琴師、骨妖、僧人……
清冷如煙的紅衣美人隻射了一箭,相倚的妖修夫婦不曾出手,悠閒邁步的白發仙子僅有練氣修為……
一切都顯得那麼不同尋常,匪夷所思。
溫南霜竟覺得,這是屬於自己的機緣!
前所未有的大機緣!
她闖入了一個從未接觸過的新世界……這不是錯覺,而是事實。
“若諸位恩人不覺厭煩,將南霜丟在中州便好。”
“小女明白如今的處境,這是南霜死劫之後的機遇,屍身便贈於恩人言謝……”
趙慶與骨女目光交錯,而後輕笑點頭:“如此,中州見——”
幻滅不定的魂影驟然消失,被他以拘魂秘法直接塞回了幡子裡。
這些拘魂養傀的小手段,這還是張姐教的。
並且他也曾在魂幡裡待過,那滋味兒……嘖嘖嘖。
南宮蘿莉伏在木案上,小手撐著俏臉嬉笑打趣:“一點都不憐香惜玉嗎?”
“本也不相識。”
“況且咱們把她送去碎星,她也會得些照拂的。”趙慶隨口吐槽著,將女屍取出交給了骨女,留待清歡跟著她研習白玉的秘法用。
這邊的小插曲暫且落幕。
姬夢駕馭著樓船闖出了秘境,輕笑自語道:“你不在的時候,我們很少遇到如此碰巧的事。”
“血衣氣運果真不凡……”
趙慶眉頭一挑。
當即便褪去了始終加持的玉碎神通,周身氣血湧動翻騰,行走玉令在手中凝化成為了實質。
沒有了行走權柄的加持,除卻氣血漸漸衰退外,那道來自血星的隱約注視,似乎也暫時消失了。
見到他的小動作,姝月笑嘻嘻的撲閃雙眸,與小姨和檸妹私下裡傳音說笑。
光頭眉頭一皺,詫異問詢道:“你做什麼?”
趙慶也不應答,直接將行走玉令拋給了司禾把玩。
他這幾天漸漸發現,跟五脈行走同行的日子,根本就不需要什麼氣運庇護。
這哪兒是屬於血衣行走的權柄啊?
跟特麼個萬磁王似的,走到哪裡都能遇上事兒。
在千幻曠夢潭撞上了宗門大比,在骨州遇見了攔路的奇怪少年,在菩提佛國趕上了奔逃的稀缺幼鸞,在冥殤撿個死人都能變成活的……
氣運!?
嗬!
一整個兒支線任務觸發儀。
骨女雙眸間儘是玩味,纖手一展取出了此前的兩朵蠱花,輕笑道:“一朵氣華、一朵神華,於我無用,你們自取便是。”
即便以白玉的手段,想要將煉製兩枚如此神異的蠱藥,也絕非輕易之事,甚至受限於修為根本無法奈何金丹修士的氣華。
不過對於有白玉星力加持的骨女來說,那卻是比喝水還要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