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降坐在下鋪就眼睜睜看著顧虞雙手稍微借力床欄,輕鬆翻身上去了。
她輕盈得像燕子。
在她落在床鋪上之前,這張床乖覺得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來。她在上鋪找了個舒服點的位置,窩在乾草做的墊子上。
她對小榕伸出手:“上來。”
小榕退了好幾步:“我不要睡上麵!我恐高。”
顧虞:“……”
“那……”沈星降有點為難的看顧虞,“那小榕和我睡?”
“好!”小榕眼睛轉了轉,狡猾的笑了,連忙點頭。
所以她最討厭熊孩子了。
要求又多有麻煩,還愛耍小聰明。
顧虞麵無表情的祭出了暴力。
她拔了槍:“上來。”
屈服於她的高壓,小榕頂著一張憋屈的臉爬到上鋪,睡在靠裡麵,離顧虞遠遠的——雖然那個床太窄,再遠也不過幾厘米。
然後她的視線自然而然地從窗戶看出去。隔著廣場,對麵石階也有一排漆黑的屋子。
那些屋子更窄更矮,窗戶上還帶著欄杆。
小榕沉默了。
“從那邊逃出來的?”顧虞問她。
小榕點了點頭。
“很糟糕。裡麵……很糟糕。”小榕說。
這排屋子有些長,數量也有些多……低矮的屋簷和黑漆漆的窗戶,已經說明了這個問題。
她摸了摸小榕的頭:“睡吧。”
*
顧虞醒得早,月亮剛剛隱去。
小榕還在睡覺。
畢竟是個孩子,吃頓飽飯、睡上一覺就放鬆了警惕。
姑娘緊緊縮成一團,她麵部表情沉重、眉毛擰在一起,一隻手拽著顧虞的衣服。
她是警惕又不安的,可是卻潛意識裡想要尋求某種幫助——這讓顧虞想起了自己小時候。
顧虞歎了口氣,把她整個人塞在被子裡,然後翻身跳下床。
沈星降從外麵的“廚房”探出頭來:“大人,您醒了。”
“嗯。”
沈星降把一塊充當毛巾的布,還有海鹽和簡易牙刷給顧虞遞過去。
“我給您燒了熱水,過一會兒您回來就能喝上,還有土豆泥。”
顧虞點點頭。
她看了一眼還在睡覺的小榕,對沈星降說:“你叫醒她讓她土遁離開。一會兒人多了想走沒那麼容易。”
“好,我知道了。”
顧虞走了兩步又回來,囑咐沈星降:“把土豆泥給她裝好帶走。”
沈星降一愣,連忙說:“好我知道了!”
*
外麵小爐子旁邊那份土豆泥他用自帶的鐵罐頭盒子裝好,被小榕帶走了。那孩子一點不客氣,也沒說留下來一點給他們倆。還順走了這個鐵盒子。
——大人說的果然沒錯,弱肉強食才是生存法則。
沈星降看著空空的灶台發呆。
然後他聽見羊叫。
沈星降順著斜坡走下去,在巨型榕樹下的洞穴裡裡看到了一隻野生三腿羊。
它的奶(和諧)子看起來很飽滿,旁邊還有幾隻小羊在咩咩叫。
沈星降左右看了看,這隻三腿羊可能是從縫隙裡鑽進來的,並沒有變異症狀。也許是為了逃避寒冷的荒原的夜。
沈星降想了想,彎腰開始跟小羊搶食。
他正在專心緊挨,有人的腳步走了過來:“喂,你乾什麼?”
“我擠點羊奶做早餐。”沈星降解釋。
“羊奶?”那個人嗤笑,“這是誰家的羊你問過嗎?就隨隨便便的來擠奶?”
“可……這明明是野羊。三腿羊沒辦法圈養的。大家都知道。”沈星降解釋道。
拾荒人威脅道:“在迷途潭看到的羊,就是迷途潭的羊,你不懂不懂?”
沈星降終於意識到這個人是故意來找茬,沒理他,專心致誌的擠奶。
“喂……”拾荒人都不是什麼文明人,臉色垮了下來,“你什麼東西也敢搶我的羊奶?!”他開始掏腰間的槍。
沈星降抬眼看過去,隻一眼,那人已經停了下來。
他眼神有些無辜,緊緊盯著那人的額心,緩緩問:“我是宰穹大人請來的外援,聽說迷途潭都是好客的人,我取一些羊奶,應該也是受歡迎的吧。”
對方麵色迷幻,自然而然的說:“是啊……沒問題。太歡迎了,請你隨便取用。”
沈星降笑了笑:“謝謝你。”
*
等顧虞洗完臉回來,小榕不在房間內。
之前的土豆泥自然也是沒有的。
顧虞沒說什麼。
沈星降從廚房拿出顧虞那個癟了的保溫壺。
那個保溫壺沉甸甸的,隔著保溫層還能摸出一點溫度。
顧虞打開來一看,是溫熱的羊奶。
“下麵有幾隻野生的三腿羊,我弄了些奶。”沈星降說。
“你喝了嗎?”
“我喝過了。”
顧虞看了他一眼,給他倒出半杯溫羊奶:“喝吧。不用騙我。”
沈星降於是沒有拒絕,接過杯子來。
“我順便還找了個拾荒人,打聽了一下迷途潭和石崖之間的恩恩怨怨。”所謂的拾荒人,就是那個被迷惑了的家夥。
“嗯?”
“最開始是拉鋸戰,雙方都有傷亡。可是石崖那邊聽說來了一個特彆厲害的高手……上一次迷途潭這邊死了近二十人……最倒黴的是在廢棄據點生活的流民。被兩邊抓來做壯丁的,被抓去挖廢料的……死的死傷的傷……太可憐了。”
顧虞安靜的聽著,打開了沈星降給她的保溫水壺,羊奶被煮的剛好,香噴噴的,溫溫一杯喝下去,服帖了她饑腸轆轆的胃。
她甚至有點享受起這個溫暖的早晨了。
沈星降說著話,看她在陽光中喝著羊奶舒服的眯起眼,整個人都像是放鬆了,忍不住心底有些欣喜。
他大概是知道了大人一點小癖好。
而且看到大人心情好轉,連他都覺得心情雀躍了一些。
*
出發的時候,沈星降被分配到了宰穹的車上。
宰穹把裝了鋼板塗了金紅色油漆的卡車開到廣場中央,上車的時候一個猛男跪在她腳下,由她踩著他的肩膀和頭上了裝甲車,然後那個猛男就跪伏在卡車內,她的腳下。
“寶貝兒,快來我的車上!”宰穹靠在欄杆上嫵媚的衝他招手。
沈星降剛走出房門就忍不住往後縮了一步。
“怎麼了?”顧虞在後麵問他。
沈星降有些為難,他眉頭微微皺起來,看著有些苦惱,偷偷對顧虞說,“大人,我一個人……不行。我精神力控製範圍有限。不能超過周身十米距離,而且攻擊單體不可能超過三個。之前的時候都是超負荷在發揮,很快異能就被消耗光了。可是這次是實戰,異種和對方的實力都不會弱……我擔心我自己…做不好。”
他之前每一次使用精神係異能都是情急之下,簡單粗暴。
而且因為超越了自己的能力範圍,得到了嚴重的反噬。
“不用考慮這個。雖然說高階等級對低階等級有著碾壓性的優勢,而單體作戰上很難超越序列和層級來對抗。但是利用好了你的異能特性,一樣可以找到獲得勝利的方式。”
“利用……特性?”沈星降不解。
“為什麼一定要攻擊呢?你的任務是阻攔第一波異種衝擊。”顧虞說,“嘗試在十米範圍內,用最小的異能消耗,擴散你的精神力來迷惑敵人,讓第一波異種轉移它們的目標。還記得你曾經對我施加過的影響嗎?”
沈星降想了想:“我明白了怎麼了做了。”
顧虞看向遠處的宰穹,捏了捏沈星降的肩膀,低聲說:“遇到危險的時候,我就在附近。”
沈星降眼睛一亮。
他愉快的微笑起來:“嗯。”
*
迷途潭的拾荒人傾巢出動。
看來石崖把他們逼急了,想要破釜沉舟、背水一戰。
對麵牢房裡的壯丁也都被拉了出來。
算下來有近百人。
他們神情倉皇麻木、有男有女、有老人更有小孩。被鎖在一起……恐懼絕望的等待屬於他們的命運。
顧虞站在窗口品嘗羊奶,就看見昨天晚上那個猥瑣男爬上了台階,拿著手銬走到她麵前。
“小妞兒,怎麼樣,過的很清閒嘛?”猥瑣男插著腰不懷好意的笑,“整個迷途潭的人都去前線了,你呢?”
“我不用去吧,什麼都不會……刀劍無眼,萬一受傷了怎麼辦。”顧虞又喝了一口羊奶,感慨著退休的日子似乎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
迪克咧嘴一笑:“迷途潭不養廢人。宰穹讓我給你安排點兒輕鬆的活兒。”
“輕鬆?”
“總得有人衝鋒吧,你看那群流民,可就是開開心心的去了喲。”迪克笑著說,“恭喜你,小妞兒,作為士兵被編入衝鋒小隊了。”
顧虞想了想:“閉眼衝就是了,聽起來是挺輕鬆的。可是我要是死了,我弟弟怎麼辦?”
“雖然昨天晚上你不願意跟我睡覺。但是我還是仁慈的跟宰穹老大求情。宰穹老大說了,如果你死了,她會把你弟弟收成男寵。讓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迪克猥瑣的笑了:“是不是後悔啦。小妞兒,現在離出發還有幾分鐘,如果你能把大爺伺候舒服的話……也許我可以考慮……”
顧虞喝下了最後一口羊奶。
“算了吧。”顧虞說,“比起跟你‘幾分鐘’,我還是寧願去當肉盾呢。”
“再說了……”
她笑了起來。
迪克看著麵前這個人畜無害的女人,不知道為什麼打了個寒顫。
“我簡直迫不期待的要去衝鋒殺敵呢。”顧虞快樂的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