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繁複,褪去紛雜,赤裸裸地將自己的聲音展示出來,那些脆弱那些狼狽那些茫然,毫無保留地。
眼前的安森,仿佛站在無邊無際的黑暗裡,茫然若失,鋪天蓋地的洶湧與磅礴幾乎就要壓垮他的肩膀,那些悲傷,從來不曾說出口,卻讓靈魂傷痕累累鮮血淋漓,他閉上眼睛,聆聽心臟指引的方向。
然後。
嘴角輕輕上揚,並不是落淚才顯得悲傷,笑容背後的苦澀才是真正讓心臟狠狠收縮起來的酸楚和落寞。
步履蹣跚,支離破碎。
但安森的眼神依舊清亮。
“嘿,他們說我年少無知,他們說我癡心妄想,如果還不清醒,生命就會從指尖溜走。”
“但我無所謂。”
邁爾斯注視著安森,過去兩年的回憶在腦海裡洶湧,苦澀而甜蜜,悲傷卻幸福,難耐的唏噓湧上心頭,琴弓再次落在琴弦上,契合安森的聲音緩緩拉動,悠揚而綿長的弦音就這樣在黑暗裡翩翩起舞。
“在抵達終點的時候喚醒我(Wake-me-up),當我更睿智更蒼老的時候,一直以來苦苦尋覓自我,卻未曾發覺自己迷失。”
吉他的清亮、大提琴的低沉完美無缺地交融在一起,不可思議地產生共鳴,跟隨安森的嗓音一起舞蹈。
最簡單的琴弦。最簡單的歌聲。
但是,這就已經足夠。
莉莉的眼眶不由湧上一
股溫熱,此時此刻,他們依舊站在紐約街頭,但她已經不再關心圍觀群眾的多寡,也不再關心他們的聲音是否能夠被聽到,她隻是想要享受這一刻,享受音樂帶來的幸福和樂趣。
的確,夢想不能支持生活,夢想無法填飽肚子,夢想無法支付房租。
可是,夢想讓生活變得可以忍受。
如果沒有夢想,他們就隻是行屍走肉而已,碌碌無為地苟活著,不曾也不敢探索自己靈魂的真實。
安森說,他無所謂。
即使浪費時間浪費生命也無所謂,即使年少無知即使癡心妄想也無所謂,他隻是想要牢牢把握這一刻,擁抱自己、擁抱夢想,擁抱生命的絢爛和炙熱。
哪怕最後也還是選擇放棄,回歸平庸回歸日常,但至少,他們曾經燃燒過。
深呼吸一口氣,莉莉也找回了笑容。
“在抵達終點的時候喚醒我,當我更睿智更蒼老的時候……”
一個高音,漂亮地停住,持續高昂,是一種低語,也是一種宣言。
“一直以來苦苦尋覓自我……”
然後,停頓下來。
安森那雙明亮的眼睛抬起來,看向莉莉、看向康納、最後落在邁爾斯的身上,歌聲又遁入寂靜的虛無,如同喃喃自語一般。
“卻未曾發現自己迷失。”
尾音,悠揚,淡淡的苦澀在空氣裡氤氳。
布萊爾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淚流滿麵,用儘全身力氣壓製也還是忍不住熱淚盈眶,她站在洶湧的人群裡,卻如此孤獨,全世界就隻有自己和眼前的四個人,就隻有自己和耳邊飄揚的一闕旋律。
他們,都是傻子,一群相信夢想的傻子。
然而。
就在此時,安森嘴角的笑容上揚起來,宛若盛夏六月的驕陽,放聲呼喊,“咿呀!”
注1:喚醒我[Wake-me-up——Avicii(hoppipolla-vers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