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貫欲哭無淚。
“接下來的話,陛下隻對閣老說。”
“臣恭聽聖諭!”
“皇長子移宮之日已定,朕聖心獨斷,不因偶有畜物聒激而改移,卿當明白。”
“臣明白。”
成敬點了點頭:“既如此,咱家便去辦差複旨了。”
沈一貫欲言又止。
成敬要去辦的差,是將王德完杖百棍、罷官發回原籍為民。
一麵是皇帝讓皇長子移居,一麵是威脅再有上本胡說八道就推遲冊立一年,一麵是重責王德完殺雞儆猴。
信不信皇帝?
皇後不是好好的嗎?皇長子移居慈慶宮是不是已經定下了日子?
沈一貫日常心驚膽顫。
他得趕緊去行刑現場,千萬不能鬨出百官憤而哭門的事。
以前,這種廷杖的事都是在宮裡,在左順門附近。
但現在三殿三門都燒掉了,何況左順門廷杖,是因為皇帝還禦門聽政、上朝。
現在朱翊鈞證明了皇後好得很,就是你們這些人惹是生非,那還不理所當然地殺一儆百?
廷杖安排在了午門外打,因為六科廊在這,諸部衙也不遠,可以來看。
就是這些科道言官最喜聒噪!
王德完被人從詔獄裡帶來了,雖然憔悴、虛弱,但看得出來沒有受酷刑。
成敬宣讀著皇帝口諭數落王德完罪狀的這段時間裡,諸部衙大小官員已經聞風而動。
王德完悲憤不已地望著右邊太廟的方向呼喊:“列聖在上,睜眼瞧瞧啊!儲君事關國本,遲遲不得冊立,道路流言四起,大禍朝夕將至!臣忠義之心,列聖明鑒!罪我一人,能平流言、彌大禍乎?”
聲音悲愴,圍觀群臣無不動容,有不少人抹著淚。
而後,自然有人帶頭朝著太廟的方向跪下了,高聲哭喊。
成敬頭皮發麻,但旨意必須要執行。
“打。”他說完之後,又小聲補了一句,“著實打……”
皇帝的旨意他明白,不是非要殺了他,卻又不能不警戒外臣。
但成敬不能真的直接說著實打,萬一王德完扛不住呢?
看看如今這午門外的情勢。
行刑之人也是懂的,既然成敬是這樣說的,那麼就介於敷衍和認真之間吧,至少不是最頂格的照死裡打。
沈一貫在不遠處安撫著“哭太廟”的眾臣,他真是快扛不住了。
這是什麼意思?哭列祖列宗,是說今上不是人君嗎?
既不能說王德完確實有罪,也不能說皇帝已經定下移居日子仍舊是言而無信。
就連眼下不跟他們一起跪著哭告列祖列宗都可能在隨後被人噴。
這閣臣,真是狗都不當!
可現在還得努力勸住這些隨時準備出籠狂噴狂咬的大小官員。
王德完正在痛失臀部曲線,午門外的動靜自然傳到了朱翊鈞那邊。
朱翊鈞這次竟沒有憤怒。
沒什麼奇怪的,這樣的場麵也不是第一次了。
還敢哭告列聖?太祖若還在,他們敢於淩迫君上嗎?
如今這局麵,他們的咄咄逼人正是首功!
那裡的喧鬨聲是如此之大,也隱隱傳到了景陽宮。
朱常洛聽不分明,但還是稍微聽出來是不少人在哭,就如同出喪一般。
就不知李太後聽不聽得到。
但哭又有什麼用?李太後聽到了又怎樣?
站在她的立場,想全個功成身退再不乾政的名聲,隻會更加維護她兒子的權威。
朱翊鈞已經擺爛又偏激,早已不是親政之初那個還有些心氣的單純少年。
他沒有與臣下鬥而不破的心理素質,更沒有真正為國為民的能力與誌氣。
真正的明君,誰不是見識到了真正的朝堂鬥爭和人性還能有方向和手腕?
朱常洛默默地望向西南麵。
隻能靠自己了,隻能出奇招!
不樹立起自己萬不可或缺的絕對形象,接下來這二十年,他熬不過去!狗都不熬!
我剛穿過來,我能受這窩囊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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