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後回慈寧宮的路上還在叮囑:“我讓你璐王叔先鼎力助你自是能行,但將來萬不能虧待了他……”
朱常洛隻連聲稱是。
那要看他將來怎麼做了。
但那都是後話,如今他隻心中大喜。
既然李太後說小事不必再請示他,那麼後麵就會好多了。
至於什麼才是大事,朱常洛隻要到時仍能說出一二三四五,李太後又能怎麼樣?
朱常洛有一點倒沒哄他。
想對基本上整個儒門出身、主要依賴田土的賦役優免而獲利的官紳階層動刀,自然要有另外一股經濟上可供依賴、朝堂上也有力量的人才行。
對皇帝來說,黨爭沒什麼不好的。
隻不過不必局限於什麼浙黨楚黨,為什麼不能是儒黨和商黨?
時代在變,大明的工商業其實已經頗為繁榮,隆慶開關後海貿的增長也可觀,隻不過目前這些收益,朱常洛能看到的、得到的很少。
這是一股被壓抑著的力量!
如今,最直接壓抑這股力量的,卻正是“皇權”。
山海關,萬裡長城第一關。
這裡山海之間,寬隻十六裡左右,扼守關內關外、聯通兩原。
大明以前,這裡的關隘不在此處,而在西南麵六十裡處的渝關。
從洪武十四年起,中山王徐達奉命修關,這才定址如今所在。因北倚燕山,南連渤海,故得名山海關。
曆經洪武、成化、嘉靖、萬曆幾個重要節點,如今的山海關是一組“城市群”。
居中的,是周長近十裡的關城。再遠一點的長城內外,還有威遠、威海、寧海三座小的軍堡城。
萬曆十一年春,緊挨著關城的東羅城開始修建,關城的規模又擴大了一些。
這山海關的規模越來越大,不僅僅是軍事因素,還因為貿易。
而去年三月以來,山海關的貿易格局又經曆了一個極大的變故。
山海關的關城內,有一個鎮守府。
按慣例,這是皇帝派駐在此處的鎮守太監,主要任務是監軍。
但現在這鎮守府的主人,全稱太離譜了:大明國欽差鎮守遼東等處協同山海關事督征福陽店稅兼管礦務馬市太府高。
如今這“權傾遼東”的高淮臉色陰沉地坐在那。
“真要等高洋、高臣、高大小、高二小他們回來?”
說話的,是高淮的哥哥高仲。
“等!”高淮聲音頗為尖利,“就算要回去,當然要帶著已經安排好要收上來的銀子!”
山海關離京城不算太遠,七月初宮裡傳出旨意,撤除礦監稅使這樁善政的消息傳到山海關已經一個月了。
高淮還沒有動身回京。
原因當然很簡單:大明這麼大,派出去的礦監稅使幾乎是一個管至少數府之地。總不能聽到旨意就回京,連清點、準備解運都不管了吧?
隻要能在邊陲之地的礦監稅使也回京之前回去就行,總會給幾個月的時間的。
“但葉秀才他們……從朝鮮回來可不知是什麼時候了。”說這句話的,是高淮用的另一個人。
“哼!陛下病重,不知那些酸儒是如何蠱惑太後娘娘和殿下的。”高淮咬著牙,“督征福陽店稅,兼管礦務馬市,那都是為陛下辦差,為內帑聚財!我已經回稟過了,你們不用擔心。況且,焉知沒有變故?”
高淮去年三月剛來,不到兩月就送回去五百兩,朱翊鈞高高興興。
奏請把軍務衙門改了稅店,皇帝準了,還賜名福陽店。
他私自在自己的職差麵前加了鎮守二字,遼東官員彈劾他,皇帝還不是說了“朕固命之矣”?
沈一貫諫言說遼東為神京右臂、斷不可讓高淮插手這裡的兵權又怎麼樣?協同山海關事有利於開礦、征稅。
遼東總兵孫守廉彈劾他,結果是孫守廉滾了。
如今新的遼東總兵馬林前些時日在在關城內的鬨市上張帖參劾高淮胡亂乾預軍政,他正在準備繼續搞走馬林,沒想到京裡卻來了旨意:撤除天下礦監稅使!
“高公公……”又有一人奔進來,那也是他新收的爪牙,“十幾家店都不肯交,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