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了天了!”高淮拍案而起,聲音愈發尖利,“咱家還沒走!就算要行新製,那也是明年的事!大哥,你帶人去,看看誰敢不交!”
高仲見他說得頭頭是道,也就放心出去收高淮交待的今年下半年的稅。
山海關內,高淮的餘威仍在,而且這一次越發猖狂。
嘉靖二十九年俺答劫掠京郊後才開始設置的薊遼總督如今已從密雲移至山海關,現任總督邢玠聽到心腹來報皺了皺眉:“他還沒走?”
邢玠萬曆二十五年任薊遼總督,統率了第二階段的朝鮮之役,如今因功累加至少保兼太子太保。
“督台,說要把今年該交的都收齊。城內富商大戶像是已經通過氣了,要抗稅。萬一惹出亂子……”
邢玠沉默了一會,又問道:“他派出關的那些人呢?”
“趁如今未入冬,正在各城挨次征繳。”
邢玠默默地望向西南麵,沒再言語。
由於朝鮮之役的大功,就連朝鮮國主也念他的恩,在釜山為他立了生祠。
朝鮮那邊自然也有邢玠的朋友,寫信過來說,高淮去年就遣了人到朝鮮,大肆勒索。
稱有旨意,讓朝鮮報答大明援朝助其複國之恩,為皇帝今年萬壽聖節賀。
要求朝鮮國主製作衝天冠十頂,每頂要綴東珠百顆;製作煙氈帽六十頂,每頂要綴珠寶三十顆;織五色水牛角龍席五十領,每領長三丈,闊一丈。
邢玠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真給了高淮這道旨意,他已經年邁,不想賭高淮是不是膽大到敢矯旨。
而京裡的變故,他也拿不準。
“讓他去吧。撫按都在,定有彈章。”邢玠隻說道,“讓標槍營候著,以防萬一。”
那是他的總督標兵營,隻聽命於他。
而目前在這裡,也隻有邢玠能在撕破臉的情況下,用親兵壓製高淮。
邢玠皺著眉,腹誹著沈一貫等人。
要撤礦監稅使,難道以為隻憑一道旨意就行了?
還是陛下隻因病重之時要倚重外臣,明旨撤除卻又有密旨?
邢玠不太明白高淮為什麼敢這麼猖狂。
但他很快就來不及想這個了,山海之間兩騎自東北而來,馬不停蹄。
軍情迅速送到他這裡。
“督台,孤山堡有變!上個月,有妖民金得時左道惑人,妄稱佛祖,聚千人於虎聽穀,劫擾四方。如今,已有流民、逃卒甚至虜賊投其麾下,聚眾已近三千,若坐視不理恐成大患。”
邢玠對此倒不緊張,點了點頭說知道了。
三千匪患,在遼東算不得什麼。就算平播抽調走了一些精銳,卻仍有足夠經曆了朝鮮之役的精兵在此。
要剿這股亂匪,卻必須先奏請朝廷下令。
他正在寫題本,就聽人通傳高淮來了。
“刑少保,咱家聽說孤山堡有人謀逆,這可要好生商議一下如何處置啊!”高淮直接就跟著進來了,聲音高亢。
邢玠看向了他,緩緩說道:“本督正擬題本,請兵部呈陛下審處。高公公有何高見?”
“陛下病重,些許匪賊,遼東官兵自當速速剿之,何必專門瀆擾陛下?”高淮盯著他,“邢少保,依咱家之見,你自可傳令孤山堡出兵剿匪。錢糧事,交給咱家便是。”
邢玠低下了頭:“高公公的意思,本督知道了。雖隻是匪患,賊勢卻已不小。若一擊不能竟全功,恐流竄為患。還是讓朝廷諸公商議好了剿匪方略,呈稟陛下聖裁為好。”
“你!”
高淮臉色頓時難看,邢玠卻不必那麼顧忌他。
本就是快要致仕的人了,邢玠還想回鄉奉養老母。
看高淮氣憤不已地離開,邢玠的眉頭再次緊皺。
他到底為什麼敢來這裡勸自己專斷行事?
錢糧事交給他……好大的膽子……無非想借機再加一份稅收刮一番吧。
邢玠想了想,擬好題本之後又給禮部尚書餘繼登寫了一封信。
朝鮮國主正在遵行的那道旨意,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