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總要試試大事化小
南下三法司第一次提審要犯就陷入了僵局。
程紹林矢口否認參與了具體事宜,程伯鬆是假冒倭寇截毀漕糧的罪囚,程紹林是脫不了罪的,可他並不攀咬。
但蕭大亨並不因此意外。
“傳票”發至南京,很多人要來辯解。
首先是南京戶部,從程家、程伯鬆手上查抄出來的鹽引要驗明真偽、追究派發流程。
其次是長江水師分巡鎮江以下河段的將卒,他們必須為倭船出沒於長江和運河做出解釋。
另外常州府轄區內的衛所諸軍,必須給出交待。
三法司南下,假冒倭寇截毀漕糧一案本就隻是由頭,這一點眾人皆知。
“大司寇,如此這般審下去,無非是一些經手衙務官、胥吏和衛所官兵受責,掌官則坐牽連之罪……”
蕭大亨知道鄭繼之的意思,他卻很鎮定地說:“問案,自然是從小問到大。”
北京來的三法司並未移步南京,越來越多的小官兒進入到勇衛營。
蕭大亨卻沒有率先提審他們,這一次又“升堂”,把駱思恭從均州抓到的程伯鬆及麾下叫了上來。
鐐銬纏身,蕭大亨看著到堂上的另一波人:“方指揮,叫你麾下將卒好生指認了,假冒倭寇的有沒有他們?”
“就是他!我記得很清楚,他砍死了俺們小旗官!”
“這狗入的一定會說倭話,大人定要試一試!”
“狗娘養的!”
程伯鬆在底下跪著一言不發。
錦衣衛已經刑訊過了,他手底下的不少人都在口供上畫押了。
現在這是要通過龍虎左衛等進一步坐實就是他們假冒倭寇?
蕭大亨止住了堂下的吵鬨,而後問程伯鬆:“漕糧之重,想必本欽差也不必贅述了。你們如此膽大包天,可知此乃九族之罪?”
程伯鬆並不說話。
“你們船隊溯江而上時,於幾月幾日、於何處受過有司盤查?帶隊者誰人?”
程伯鬆仍不說話。
蕭大亨也很乾脆:“用刑。”
這是已經確認了曾假冒倭寇截毀漕糧、殺害運兵的人犯,刑訊何足道哉?
鎮江西的勇衛營裡,南京諸部衙官吏悶等待著被北京來的三法司傳問,現在先聽著其中令人心膽俱寒的慘叫聲。
他們都隻是些八九品的小官,都隻是些推脫不了職差的百戶、總旗啊!
北京來的三法司仍舊隻是在勇衛營中查案,南京城內人人心中有數。
之前被調離南京去地方赴任的,都是與漕糧、與鹽政、與地方巡訪沒太大關係的部衙有司郎官。
“不幸”仍留南京的,幾乎人人都可能被牽涉其中。
如今勇衛營那邊隻有消息進、沒有消息出,誰也不知道江右程家招沒招、已經招了多少。
隔絕的狀態下,應天巡按王德完終於在地方上督巡了一輪防汛水利事,要經過南京城前往蘇州府。…。。
“廣安公!這個案子,一開始是由您來查的。如今,該去過問一下吧?”
南京諸官突然對王德完熱情起來,邀他赴宴,殷切問著話。
出席者最高便是三品侍郎。
“不才隻查出了或與江右程家有關。”王德完看著他們,“如今既有欽差南來,本按何須過問案情?”
“廣安公,話不能這麼說,陛下也沒有撤了您的差使……”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無非希望王德完前去探聽一下消息。
江右程家有沒有肆意攀咬,大司寇到底是準備如何結案的……
“諸位!”王德完站了起來,“諸位的意思,本按是明白的。”
他看了看眾人之後,隻是漠然說道:“去年起複回京,我直言進諫。其時有雲,理財之常慎者八,用人之當慎者七!今巡按應天及諸府,我職差之重,卻不在此案!走了一遍諸縣,才知富庶府縣隱憂多多。本按憂心如焚,卻要回衙具本上題了!”
王德完走了這一趟,心裡其實已經明白。
京城糧商鬥法,有人以江南恐有水患意欲哄抬糧價,江南諸官又豈肯落這口實?
但饒是此前多加準備,最終卻依舊潰了好幾處河堤、湖堤。
這潰堤緣由,卻不是有人蓄意而為,而是多年積弊。
徭役不少派,但往往一縣之內,也常常厚此薄彼,何也?
王德完現在倒覺得什麼江右大商狗膽包天隻是小事了。
他拂袖而去,南京諸官麵麵相覷之餘,心情卻更加沉重。
“……牛撫台,還不回來?”
牛應元在做什麼?他巡撫應天及諸府,職權範圍既包括軍政,還有民政。
眼下跑到他麵前“哭訴”的,是應天府東麵及蘇鬆常嘉湖五府的衛所武官們。
“撫台大人!我們諸衛諸所,一厘屯田都沒有了啊!一厘都沒有!”
真正的龍虎左衛指揮使聲淚俱下:“就靠著地方存留俸糧,我們要養分守地方的將卒,要依照漕軍僉派補足運軍,要聽南京的調令……”
漕軍裡江南二總麾下的諸衛指揮,那隻是漕軍指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