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大明的糊塗賬,運軍都是從已存諸衛之中僉派。編製在地方諸多衛所,俸祿從他們那裡領,卻又接受漕軍總兵府和總督漕運部院的指揮,擔負著漕糧運送重任。
現在這地方衛所的武官們卻同時牽涉到兩樁大案:一是巡訪不力以致漕糧遭劫,一是僉派運兵運糧不力失了漕船漕糧、損兵折將。
牛應元看著休養得肥頭大耳的這些衛所武官,心情一樣十分複雜。
“那本該你們諸衛所的屯田,哪裡去了?”牛應元隻問著關鍵。
“……撫台大人,您又不是第一天在江南……”
“本撫確實不是第一天在江南。”牛應元打斷了他們的話,“但你們想讓本撫去大司寇、棘卿、副總憲麵前分說,難道就由本撫信口胡言,為你們呈情?”…。。
這些已然像富家翁、員外一般的江南諸衛武官們低下了頭。
“要說將卒缺員、無力巡訪,總要有理有據!要說運軍僉派左右為難,總要有理有據!要說力有未逮無可奈何,總要有理有據!”
牛應元三個有理有據,隨後才大聲質問:“你們怕得罪人,就要本撫幫你們去得罪人?此前本撫要調人巡河,你們為何又推三阻四?”
“……撫台大人,我等衛戍南直隸,總還需南京兵部行文……”
“那就去找南京兵部,不要找本撫!”牛應元甩了甩袖子,“欽差要傳問誰,更不要來找本撫!夏糧受災,秋糧事重,本撫還有許多事要忙!”
江南這裡,欽差慢慢審案,似乎又一點都不像之前那麼急了。
迄今為止,除了一些具體辦事的低品官員、胥吏及涉事低品武官,勇衛營那邊並沒有傳問任何六品以上官員。
但並沒有結案。
南京城裡,耿定力十分焦躁。
“南昌府那邊到底怎麼說?”
“老爺……此前信來,隻是欽差行文江西,要江西徹查諸商,命江西臬司衙門全力襄助錦衣衛和勇衛營辦案……”
耿定力目前能知道的,也隻是數日之前的消息。
“徹查江西諸商……”
耿定力的心情越來越壞,他知道一條長江上出了捅到皇帝麵前的販運私鹽案子,操江都禦史已經難辭其咎了。
而如今的操江提督平夷伯陳璘卻是新任,過去的問題與他何乾?
現在大家心裡最糾結的一個問題是:三法司南下,是隻辦江右程家假冒倭寇截毀漕糧殺害運兵一案,還是要辦出新的案子?
“……四箴堂怎麼說?”
張益宅中,卻收到了新的來信。
“老爺,程老爺子說,但聽大人們做主。”
“這是什麼話!拿來我看!”
張益奪過了那封信件,就著油燈臉色明暗不定地看起來,看完之後就越發明暗不定了。
四箴堂就是那樂平程氏、甚至整個饒州程氏最本源的本支所在。
而樂平程氏的始祖,其實也是婺源程氏遷過去的。
蕭大亨在勇衛營那邊說了一句“諸位若知案情原委,還盼諸位能助我等早日結案”,但時至今日,誰也不知道這分寸到底在哪裡。
如何才能結案?
六月二十四,出營公乾的白杆兵和錦衣衛帶著上程程家的贓物家小經過了南京城南,徑往鎮江西麵而去。
六月二十五,欽差行文南京,耿定力及如今仍任南京戶部的兩個郎中、三個主事被傳問。
欽差有命,他們必須前往。
六月二十六,應天巡按王德完上了題本,並抄南京六科。
他一口氣彈劾了蘇鬆常嘉湖的兩個知府、七個知縣。
王錫爵家裡,王鼎爵看著跑來家裡的十多個老人家不斷作揖回拜。
“舍侄高中狀元,家兄如今也是如履薄冰啊!”…。。
京城那邊,朱常洛正看著新科進士們呈上來的庶吉士之選策問。
新科探花,還是點了王衡。
雖然不是三元及第,但朝中重臣們知道,如果不是王錫爵當廷磕了很多頭,真就是三元及第。
皇帝真“寵”他啊。
王錫爵當然成為眾矢之的。
朱常洛卻不是要故意害他,而是對著王錫爵說道:“閣老當真是誤了令郎多年!”
“……臣昔年太重名聲,最終卻壞了名聲。”
朱常洛笑著對他說道:“當世名聲,永遠不足為重!青史確實自有公論,太倉公,你不必憂慮如何謀身。若是信朕一諾,從此便與張江陵一般,一心謀國罷!”
王錫爵當然知道皇帝本來一定要把他兒子點為狀元,就是讓他兒子、讓他在青史上至少多一筆可以說的內容。
父親為首輔、兒子為狀元。太倉王家若要青史之上無愧這名望,再無退路了。
眼下其實也沒區彆,秘聞是終究會流傳出去的。
“固所願爾!”王錫爵大禮下拜,“臣若再年輕十歲,也不敢有這等心氣。如今……殘軀但付聖君爾!”
“好!”朱常洛上前去扶起他,笑著說道,“如今,可以再去信一封,遞予江南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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