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讓好漢去查好漢(1 / 2)

光宗耀明 冬三十娘 4731 字 10天前

第154章?讓好漢去查好漢

世間有太多事不好深究,不宜深究。

張益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這件事不會到此為止。

這是蕭大亨擔心難以在皇帝麵前交差嗎?

不,蕭大亨是一個很老辣的重臣,他自然知道許多事難得糊塗。

現在麵對這麼多南京要員,他不裝糊塗,那就說明他不能裝糊塗,有人逼著他彆裝糊塗。

眾人心情複雜地喝了這一小杯酒,坐下之後,張益先提筷子,笑著指了指桌上:“行轅餐風露宿,這兩日聽說忙於問案,也隻是草草果腹。江南好味,大司寇多多品評。”

桌子上麵,桂花糯米藕、蓮花酥、初秋的螃蟹、太祖皇帝都稱道的萬三蹄、虎皮跑油肉、鹽水鴨、馬交魚脯、鳳池湯……

江南好味確實多,南京戶部尚書宅中的廚子也非同凡響,看來確實令人垂涎欲滴。

蕭大亨卻講起了自己的經曆。

“我登科之後,初授山西榆次,遷為戶部主事、郎中,又轉任山西按察副使、右參政,再巡撫寧夏、宣府,回京任兵部右侍郎,而後又巡撫寧夏、宣府,總督宣大,萬曆二十三年尚刑部而至今,確實不曾到江南。”

蕭大亨意味深長地說道:“江南好味,我確實大開眼界。”

“……大司寇吃不慣?”張益仍能接得住話。

“精而美,甜而糯,肥而不膩,酥脆相宜,哪有吃不慣的?”蕭大亨一臉可惜,“隻是口腹之欲,不敢多逞。”

“偶爾為之,諸位同僚略表心意罷了,如何談得上逞口腹之欲?”張益看向其他人,“列位!大司寇是在邊鎮為國操勞多年了的漢子,怕是誤以為江南美酒不夠烈,該當多勸幾杯啊!”

這句話說出來,就有一些人當真你一言我一語的,一邊恭維一邊相勸。

蕭大亨似乎也盛情難卻,當真多喝了兩杯。

而到張益再單獨敬他的時候,蕭大亨卻又擺了擺手:“不勝酒力了。”

就連謝廷讚也看了出來,於是望向了蕭大亨旁邊站著的張益。

莫不是查到他了?

蕭大亨哪裡像是已經不勝酒力的人?

“蕭兄,莫不是我哪裡招待不周?”

張益也開始直接“逼問”。

“哪裡。”蕭大亨看著他,眼神很清明,“正如此前所言,大案尚未告破,我又豈敢開懷暢飲。”

說罷看向眾人:“我們三人領了皇命南下辦案,尤其如履薄冰。案犯雖已就擒,指使同謀雖已拿問,然而始終還是不能複命啊。列位,同朝為官,都是勞心勞力。想那郝傑、耿定力也是權傾一方,江右程家富庶逍遙,為何要因幾船漕糧做出這等事?那可是漕糧啊!”

謝廷讚十分震撼,因為聽到這裡,他才知道南京兵部尚書和操江都禦史已經被拿問了。

自己在靖江呆的這段時間,蕭大亨到底是怎麼做的?…。。

拿問了這等要員,南京諸官還能安然請他赴宴吃酒。

現在聽到蕭大亨的問題,謝廷讚也把目光看向了同桌的侍郎們。

他其實隻是好奇大家會怎麼說,但他是北京來的官。

雖然隻是區區六品主事,但初生牛犢不怕虎,謝廷讚在北京時也是當麵懟蕭大亨的主,所以他現在的目光自然而然帶著平視、帶著“編外言官”一般的探究。

南京的侍郎們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似乎他在替蕭大亨留意他們的反應。

在他們的概念裡,謝廷讚當然是蕭大亨的心腹了,要不然蕭大亨何必帶他南下。

“……大司寇竟未問明他們為何敢於如此?”

張益先說話,避免其他人開口。

他自然不能說什麼隻是那兩人昏了頭,都是多年的老王八了,沒有回報的事誰會去做?

幾船漕糧和朝廷朱袍大員的前程,孰輕孰重還不清楚?

江右程家的動機倒是很簡單,也不需要去他們的動機,左右無非違抗不了主使之人的意誌罷了。

“耿定力倒是說了,但我們三人合議了一下,隻怕陛下不能輕信啊。”

“耿定力如何說的,不知可否令我等聽聞,幫大司寇參詳一二?”

蕭大亨先看了看張益,然後又看了看鄭繼之和李廷機。

過了一會,他點了點頭,而後看向其他人:“也好。要不然,下一步還真不知道該如何走。”

他先站了起來,緩緩踱步,邊走邊說:“耿定力說,陛下登極詔頒告江南之後,官紳嘩然。蓋因江南稚子亦知,申王二公還朝,元輔亦是浙江人氏,朝廷焉能不體恤江南賦役之重?登極詔既至,竟無一字言涉蠲免。他們受江南高姓所挾,不得以而為之。”

說完這些,他恰好走到了三桌中間,攤開了手:“列位,我們要麼查明了誰是那江南高姓,說到江南高姓,陛下會想起誰?莫非三位閣臣才是幕後主使?要說就是他們二人便敢目無朝廷、擁江南以自重,那不是說笑嗎?可陛下是經內禪而禦極,此前京城君臣相忌風波,你們定然也知道了。這時又豈能就此結案?”

蕭大亨糾結不已地歎氣:“我們三人倒是想呈奏說:他們二人隻是過去就收了江右程家的好處,程家膽大妄為之後牽連出了他們。可三法司同審耿定力時,成公公、牛撫台也在場啊!那又如何能改了已經記錄在案的卷宗?此時,成公公和牛撫台密奏隻怕已經在呈送禦覽的路上。”

謝廷讚看著蕭大亨表演,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蕭大亨的厲害。

案子審出了結果,卻牽出了更大的問題,偏偏還不能不給出個合理的解釋。

因為他雖然是欽差,卻是皇帝任命、需要對皇帝負責的欽差。

與此同時,他又是一個要為了朝堂穩定、地方穩定而努力調和的欽差。…。。

來赴宴,就是沒準備搞得涇渭分明;話說得坦誠,就是要他們也明白這事不隻牽涉到江南,更牽涉了中樞,牽涉到皇帝與朝堂公卿的權力鬥爭。

“欽差大人,這耿定力肆意攀誣,其心可誅!”張益看著眾人,“我等在江南,誰不是忠心用事?他自知難逃一死,竟包藏禍心,要再引得君臣相忌,南北相忌,實在十惡不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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