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南京戶部該殺
大婚之後,便是中秋佳節。
是家人團聚的時間,因而江南傳來的那麼多家破人亡的消息讓許多人心有戚戚焉。
江南文教昌盛、百業興旺,在朝為官者誰沒有幾個江南的朋友?
他們都收到了信,其中充滿了驚懼和祈求,盼他們在北京能幫幫江南。
最無法避過去的自然是三個內閣大學士,還有禮部尚書朱國祚。
他是浙江嘉興秀水人。
趁著皇帝大婚和中秋佳節而輟朝休沐的時間,還是有不少人想試一試,或者覺得已經有些過了。
“大宗伯,陛下大婚之餘,江南家破家者眾,實在不吉啊!”
“在野鄉紳罷了,他們哪來那麼大的膽?耿定力那是奸計禍亂江南,大宗伯該當忠言直諫,勸勸陛下才是!”
朱國祚府上你一言我一語,他這個“搶”了蕭大亨禮部尚書職位的幸運兒如今也感受到這個位置帶來的壓力了。
禮部尚書要維護的,正是大明最根本的那些製度。
而士紳是這一套製度裡最不容忽視的根基。
倭寇劫糧案從大商之家先燒到了長江水師,進而蔓延到南京兵部,現在又蔓延到江南士紳。
麵對朝廷的威壓,那麼多被指認的士紳之家是被查辦了,但更多的士紳雖然眼饞這些獲罪之家的田產,這張網畢竟還是要反彈一下的。
至少風波就此平息不能隻靠皇帝開恩,總得發動力量爭取一下。
三個內閣大學士所受的壓力比朱國祚更大。
“父親,叔父來信,宋家退了婚。”
王衡對王錫爵說完這個“噩耗”,臉帶擔憂地看著他。
那是前年就說好的婚事,叔父的長孫女被退婚,太倉王家在江南所受的指責已經可見一斑。
“到了這一步了嗎?不過也難怪。”王錫爵歎了一口氣,“我給家馭去信,她的婚事,我在京裡留心。宋家不能體諒我們王家,那便好聚好散吧。”
“可諸位大人請見,父親一概婉拒了,真不會汙名滿身嗎?”
“汙名滿身?”王錫爵自嘲地笑了笑,“早就汙名滿身了。天下最不好做的就是閣臣,在不同的位置,誰又能體諒誰?況且現在卷宗已經抵京,想要我們幾個老家夥出麵的那些同僚,難道不知道這因果怎麼來的嗎?沒有具體做法,遮遮掩掩地勸陛下息事寧人,那不是南北官紳都自恃為國朝根基,要陛下退讓嗎?”
“可是這樣下去,江南真的會出大亂子,這也是實情啊。”王衡不理解,“難道陛下真要殺得士紳離心?”
“殺士紳?不。”王錫爵凝視著兒子,諄諄教誨,“有些人說的是沒錯的,在野鄉紳罷了,真是他們有那麼大能耐嗎?陛下要殺的,是官,是或者因畏事而調和、或者因私受而縱容的官。”
“……兒子不太明白。”…。。
“那就繼續看著。”
北京三法司首官裡麵,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都到了南麵,而都察院左都禦史還留在京城。
南麵呈來的案情和卷宗,都察院這裡也有一份。
這些時日,沒多少人找溫純,因為他在九卿裡之前就不算有存在感。
他是在浙江做過巡撫的,現在看著卷宗裡呈上來的內容,溫純的頭皮發麻。
細節不在呈述上來的審案過程題本裡,細節都在卷宗裡。
南京諸官知道這些卷宗內容嗎?溫純沒有把握。按他的經驗,具體審了哪些內容、有哪些供述,應該還是會透露出去的。
但最近兩京官員們的呈奏,又好像並不知道那些絕望憤怒的獲罪士紳都說出了哪些內容。
皇帝看到了這些內容會作何感想?
大婚過去七天後,八月十九,朝會再開。
乾清門前,皇帝在眾臣奏事之前先說了話。
“這些天朕沒有每日覽閱奏疏,昨夜才專門細細看了看。”
朱常洛停頓了一下看著下麵的群臣,然後先長歎了一口氣。
“哎,大明怎麼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大商之家敢於假冒倭寇劫毀漕糧,朕大怒之下遣三法司南下審出主使。這主使是操江都禦史也就罷了,他又供稱是受江南高姓所挾。查了他指認的上百高姓,結果家家都難稱良善,更是又牽扯出那麼多地方官和南京要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