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帶案犯過堂!”舒柏卿厲聲吩咐著衙役,“縣衙上下,罪責本官一肩擔了!你們是聽命,還是乾脆與他們一同造反算了?”
時不時就提一句造反,臧懋循沒見過在地方上任官這麼發瘋的。
可是真的是“無欲則剛”了,這亂拳,老師傅接不住。
“……有話好好說……”
“本縣已經好好說了幾個月!”舒柏卿到今日才體會到強勢的好處,“過堂還是自首!”
他不知道將來會怎麼樣,也不知道這樣豁出去做之後,皇帝能不能為他撐腰。
可是皇帝往這裡一指,他們這些地方知縣知州就是要衝鋒的大頭兵啊。不乾下去,作為逃兵被砍了怎麼辦?
這次算是自絕於長興縣了,今後都不能有半點“影子斜”了,可他能怎麼辦啊!
舒柏卿看著臧懋循的目光甚至帶上了些恨意:為什麼貪欲這麼重,為什麼不能配合配合,為什麼非要把自己逼到這一步?
朝局或者會變,政令可能會改,但為什麼要把長興縣推到這風口浪尖?
是長興臧氏一門三代四進士很厲害嗎?去年南京兩個尚書之家都被廢了啊!
“老夫……”
“老匹夫!過堂還是自首!”舒柏卿當真是咬碎了牙。
臧懋循體麵全無,臉色不比他更好看。
但舒柏卿既是縣官,又是現管。
“縣尊大人……”縣丞匆匆趕來,“守禦千戶所來了三個百戶,說是從府台大人所請……”…。。
舒柏卿聽了之後倒是更囂張了:“好!府台大人也知道長興縣恐有民變了!臧懋循,你自首不自首!”
“……晉叔兄,還是……破財免災吧……”
丁家人和許家人都麵無人色,囁喏地開了口。
連湖州守禦千戶所都派兵來了。
剛剛被定了官品的長興學正畏懼地看了看發瘋的縣尊,也上前苦口婆心地說道:“顧渚山公,案子都算不得大……”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臧懋循胡須抖動,頭暈目眩。
自首雖然免罪,但那不是留了案底,名聲毀於一旦嗎?
接下來學籍監察來了又會怎麼做?自首真能免罪?破財要破多少財?
他現在真的有了反了算了的意思,可又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心理準備。
造反,那就是要麼成了,要麼九族誅儘。
天下還沒聽聞有帶頭的,天下官紳麵對如此苛政,為什麼沒有帶頭的?
居然連衍聖公也……
“縣尊大人,我們願先自查族人……”
臧懋循看著兩個先跪下去的“老友”,心裡再次一沉。
“好!自然允你們先自查。”舒柏卿霸氣轉身,“守禦千戶所官兵何在?本縣先去迎接,行糧如何安排的?顧渚山公,我敬你一聲前輩。待本縣回衙,你最好在大堂。要不然,本縣說不得要請動都司,到你臧家請你了!”
說罷就出了門,在百姓敬畏又興奮的目光中大踏步離開。
臧家下人好不容易把大門重新關上了,個個膽戰心驚。
臧懋循搖搖欲墜,丁家人和許家人連忙攙扶住他:“晉叔兄……”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一時茫然無措。
浙江上下已經被舒柏卿這樣的“瘋官”搞得雞飛狗跳,也被謝廷讚這樣的正義鐵頭娃搞得雞飛狗跳,因此如今的浙江巡撫、布政使和按察使也被逼得雞飛狗跳。
勢如鼎沸,說不定就會有哪裡的士紳腦子一熱帶著族中青壯和家丁結寨對抗官府。
“亂命啊!亂命!撫台,如何能調動官兵?”
“明明是又有恩典,明明是優免仍在。糊塗!為何仍要添亂?”浙江巡撫看著布政使和按察使,“各府州主官學官難道沒有多加勸告?非要添亂的士紳,辦了便辦了!出了岔子,陛下首先隻辦你我!”
朝堂的動靜,他們比底下人更加清楚。
親衛都派到了被地方士紳攻擊的官員老家,皇帝明晃晃地說著:誰站朕這一邊?
本就打著看哪裡會造反的主意!
寒了天下官紳的心?
顧憲成還不知道東林書院被牛應元彈劾了,但這一段時間,正好是他們針對如今朝政大肆議論的最好時間。
“在朝諸官多年來貪瀆成性,哪裡不是因此沆瀣一氣?清正士紳反而隻能退而講學,勉力保著這文教清源!天下官紳先寒了陛下之心,如今反倒群情鼎沸,真是私欲縱橫蒙蔽是非!”…。。
東林學院每月都有聚會式的講學,顧憲成熱切地發表著自己的看法。
天下當然也有許多如今未曾任官、認為自己持身極正的士紳,顧憲成希望他們都能認同東林書院的宗旨。
王德完卻知道東林書院被牛應元彈劾了,他不是很理解。
“撫台,據我所聞,東林書院所講,於如今新政推行頗為有利啊。”
牛應元卻隻是冷哼了一聲:“本撫在江南呆得更久,他們是些什麼樣的人,本撫更了解!廟堂之上自然是貪官更多,但如今陛下既然予了改過機會,先施恩再澄清吏治,他們這般將廟堂諸官大多打為敗類,於新政推行有何益處?隻會鬨得人心惶惶!”
王德完若有所思。
“彆聽他們連在野士紳中的許多也罵。但罵得狠了,等今年士紳考察、清理了一批之後,其餘士紳該自首的自首了,該退贓的退贓了,也捏著鼻子厲行了優免,那自然認為自己已經乾乾淨淨了。屆時附尾誇誇其談,個個都對在職官員指手畫腳,誰敢銳意用命?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這是至理!既然不肯出仕,那就乖乖聽從管教!”
王德完這才明白牛應元的用意。
這個時候,熊廷弼剛剛到了蘇州府太倉縣。
從新黨黨魁的故裡開始考察士紳,這就是熊廷弼的“略得其法”。
整個南直隸諸府都著太倉縣士紳的考察結果。
熊廷弼笑容和煦地看著被召到麵前的太倉縣士紳們,這隻是如今正在太倉縣的一批。
“我明白說話。”熊廷弼看著他們,“今年隻是第一次,就以是否公忠體國、遵奉朝廷政令和國法為準。已經自首免罪的,在本學監這裡自然是遵奉了國法的。能夠厲行優免的,在本學監這裡也是遵奉了朝廷政令的。至於學問、德行、風評,三年後有無增長才更重要,你們說呢?”
太倉士紳們麵麵相覷,王鼎爵作揖:“熊學監所言極是,如此考察善莫大焉。”
熊廷弼要傳遞給南直隸諸府的信息十分簡單明白。
乖乖順從今年朝廷要推行的政令就是好士紳,就不會被定罪革除功名。
仍要倚仗什麼負隅頑抗的,那就彆怪他先禮後兵了。
蘇州府長州縣的士紳知道下一站可能就是他們了,申家擠滿了人。
“閣老真的就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嗎?”
今天要跟律師對一對案子,準備出庭應訴,晚上十點缺一更。案子結了會補,現在欠三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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