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他的名字
範思容本就是很通透的人,現在又有孕在身。
劉依則比較單純活潑,朱常洛也擔心她因為許久了還沒能受孕,因此對於新封的妃子卻安排到了象征意義極濃的翊坤宮而有怨言。
其實哪裡有其他複雜的原因?無非翊坤宮“不吉”。
之前這裡可是賜死了太上皇帝最寵幸的鄭貴妃。
此前東西十二宮,每一宮都已經有了至少嬪以上的主人,唯獨翊坤宮裡仍然隻安置了一些婕妤以下的貴人。
現在它有了主人,而且皇帝很快就到了這裡來,在正月初一的夜裡。
看皇帝進去了,陳矩揮了揮手,小太監彎了腰之後就沉默地去了其他宮院。
不久之後,其他宮院門口的兩盞紅燈籠就會摘下來。
這是每天晚上都會發生的事:門懸雙紅燈,盼君親采擷。
而皇帝若到了哪個院裡,又或者召了哪裡的貴人去侍寢了,那麼大家就都把燈籠摘下來,今夜安心歇息便是,彆再苦等了。
翊坤宮當然是提前得到通知了的,皇帝一到,酒菜也都擺了上來。
正殿的明間裡紅燭搖曳,喜氣洋洋。
而張居正的這個孫女盛裝站在那,神色卻很恬靜。
“臣妾跪迎陛下,陛下新春大吉,萬事如意。”
“起來吧,坐。”朱常洛看著她緩緩坐下來,先夾了一筷到她麵前碗裡,“今天早上去向太皇太後、皇太後們和皇後拜過年了?”
“是。”她先彎了彎腰,“謝陛下……臣妾還不熟悉宮規,怕有錯漏,可是哪裡做得不妥?”
“沒什麼不妥。”朱常洛笑了笑,指了指她的碗,“邊吃邊聊。朕入夜前也去了一趟,皇祖母誇了你知書達禮。”
她細細地咀嚼飯菜,動作幅度很小。
可能是隨父親流亡多年,過得並不容易。
“昨日賜宴,朕和你父親還有伯父、叔父都好好聊了聊。”朱常洛吃了兩口之後放下筷子,端起了小酒杯看著她,“你祖父是個好帝師,也是個好父親,好臣子。張家六子,除了你大伯不幸罹難,朕未得一見,其餘五子都各有才乾,品性忠潔。你父親給你取名雙梅,這是自小盼你不畏霜雪,倍有傲骨了。”
“陛下隆恩,臣妾……”
“也因為當年舊事,讓你自小沒過幾天好日子,張家遭了大難。”朱常洛認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來得晚了一些,隻好將來補償。朕對你還了解得少,你和朕也生疏。都說緣分天定,不巧朕就是大明的天。朕把你定給了自己,絕不隻是為了用心於朝野。論才識,你應當是後宮之冠。朕讓你入居翊坤宮,可不是冷待,而是頗有期許。”
張雙梅不適應這麼直接的皇帝,現在她其實想的並不多。
其實即便隻是作為工具,能讓祖父恢複名譽,能讓一家都不再是罪臣之後,她也願意。…。。
可皇帝竟直接說著她是什麼後宮才識之冠,張雙梅不明白他憑什麼這麼論斷。
麵前年輕的皇帝畢竟是笑容滿麵、眼神溫暖的,開口說道:“交杯酒還是要喝一下的,不用那麼拘束。夜還長,朕聽你把你從小到大的故事都講完。”
提到了交杯,情緒就變了,不隻是忐忑的“君臣”,而是迫在眉睫要變為“夫妻”,兩個人也隻是純粹的男女。
張雙梅的臉頰微熱,抿著嘴聽皇帝的吩咐。
張允修是張居正的第五個兒子,張居正去世後張家被清算時,張允修才十八歲,隻有一個恩蔭的尚寶司丞官職在身,而且是寄祿的。
隨後被革了官職,長兄自儘,他也逃難到了江南一帶。
但他的嶽父其實也不簡單,是張居正的同鄉、同科進士李幼滋的弟弟李幼淑。
張居正和李幼滋既是天然的政治盟友,更是姻親。李幼滋的女兒自小就許給了張居正的幼子,他弟弟的女兒同樣也是很早就許配給了張允修。
兄長是一路做到了工部尚書的人,李幼淑也以舉人功名做了知縣、刑部郎中和一府知府。
文化人總是社會上的頂流,何況顯宦之家?
所以朱常洛雖然嘴上說著她自小沒過上幾天好日子,張雙梅卻真的不像是苦大的,相貌也是中上。
這也看得出來張居正搞教育確實有一手:兒子們雖然曾因為頻頻金榜題名而飽受非議,但確實個個都有真才實學。
以朱常洛對張居正的熟悉,也知道他這個哪怕是恩蔭的第五個兒子,明末時麵對殺人狂張獻忠也留下了一首很有名的《絕命詩》:
八十空嗟發已皤,豈知衰骨碎乾戈。純忠事業承先遠,捧日肝腸啟後多。
今夕敢言能報國,他年漫惜未掄科。願將心化錚錚鐵,萬死叢中氣不磨!
所以哪怕是逃離了荊州,流落異鄉的張允修總還有嶽家的接濟,這麼多年也能憑自己的才學在江南大戶人家坐館做西席先生,有特殊的地位和收入。
若不是張允修特殊的身份,他這個女兒也不至於到了這個年齡還未婚配。
現在喝過了交杯酒,她的臉被酒意染得更紅了一些。
朱常洛開啟了話題:“聽說你父親啟蒙的學生裡,還有去年考入太學、今年中了南直隸鄉試的。昨天問了問,酒喝多了,才說你祖父在他十五歲時就讓他恩蔭尚寶司丞,絕了他的科舉之路,不然一定也要考個進士出身。自己既然不成了,就盼著子女,對你是最用心教。若是男兒身,你就改雙為重,改梅為竹,是張家重字輩身負重望的人了……”
張雙梅聽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於是也說了說這麼多年父親是怎麼為她啟蒙,在她少女時還讓她著男裝在坐館的族學裡扮做書童幫忙啟蒙那些幼童。
後來說著說著,又見皇帝喚來了司禮監的大璫陳矩,還帶來了一個大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