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諸位認為田博聞有殺人的嫌疑?”賊曹掾沉吟著看向眾人,目光最後停在了孫智的身上。
然而孫智未置可否,反而一旁的女書佐忽然慨聲道:“桑弘麻雖為孫氏門客,然我主君心中一直視他為師友。”
“我主君素來寬仁,然則桑弘麻因成全我主君名聲而亡,若再顧念名聲,姑息犯人,反而有負於義!”
說到這裡,女書佐長長一揖,語氣激昂道:“義之所致,隻希望平原都府能秉公執法,還我交陌孫氏一個公道!”
見孫氏之人如此作派,兩位曹掾一邊連稱不敢當,一邊感覺頭大無比,兩者身後的屬吏們更是紛紛交頭接耳。
雖然此女說是“秉公執法”,然而在場大多數人都知道,這與其說是請求,不如說是逼著府吏們當場表態。
畢竟孫氏這麼一個龐然大物,既然鐵了心要搞一個小小的遊者,哪怕證詞有所疏漏,後者也難以安然脫身。
更何況證人證詞皆齊備;
更何況孫氏已經請來日者確認了關鍵物證,也即桑弘麻屍體的所在。
“更何況,這本來就是事實。”
田籍心裡默默補充了一句,臉上神色依然不見緊張,甚至還有餘暇觀察那位隱藏在兜帽下的神秘女子,對其身份有所猜測。
就在府吏們為難之際,孫智終於開口:“罷了,孫智既然為客,總不能讓主人難堪。況且田博聞畢竟是叔薑的故人,我總得顧念她的感受。”
說到這裡,孫智仰天長歎一聲,仿佛作出了某種艱難的決定:“這樣吧,隻要田博聞答應入我孫氏為奴,為桑弘麻守孝三年,這筆血債便算償了!”
此言一出,場間眾人,上至府吏下至裡民,紛紛稱讚孫氏的仁名。
當然,有人是真心認為其寬仁,有人則更看重孫氏做事有分寸,見好就收。
無論如何,孫氏作為異鄉客,這般舉動,大大刷了一把眾人的好感。
就算之前對證詞仍有所懷疑的人,此時也基本不作多想。
畢竟人家孫氏也沒有非要置你田博聞於死地嘛!
不就是為奴三年嘛,雖然有賣身的嫌疑,但這畢竟是交陌孫氏啊,交陌數一數二的大世家啊!多少人想賣人家還不要呢!
兩位曹掾快速交換了一下眼色,隨即賊曹掾率先轉向田籍道:“既然孫氏開出的條件如此寬厚,博聞何妨就此退一步,隱忍保命?”
“隱忍保命麼?嗬嗬,隻怕到時受製於孫氏,說不定哪天就會被煉成小石竹那般的陰魂,生不如死呢。”
田籍心裡冷笑不已。
不過這當中關節涉及孫氏以及他自身的秘密,難以向外人道。
且這位賊曹掾畢竟是田猛父親,對自己的態度還算友善,所以他雖然對這個提議不以為然,臉上還是保持了恭謹的神色。
賊曹掾見田籍依然不為所動,繼續勸道:“本吏知你與孫氏有些嫌隙。但孫氏勢大,如今更是有備而來,可謂人證物證皆不缺,與之對簿公堂,以本吏經驗,你必敗無疑。”
“幸而對方顧念崔氏的情麵,對你網開一麵。說起來,這也算是崔氏淑女為你攢下的人情,你若還是個男人,就千萬彆辜負人家的心意啊!”
麵對賊曹掾灼灼的目光,田籍目光微微一凝,隨即露出怪異的目光。
“嘖嘖,想不到開始修德後,薑瀅居然成了我的‘福星’……”
原來賊曹掾不過順口提了一句薑瀅,居然就觸發了兩個修德方技的效果,將昨夜損耗的理智值補上了!
心中略略感慨了一下,他麵上淡然道:“不得不說,這條件聽起來的確寬厚。”
賊曹掾聽到這句話,當即鬆了一口氣,然而田博聞下一句,卻讓這口氣生生憋在了半途。
“但我拒絕。”
“你……拒絕?”賊曹掾語氣艱澀,“為何?”
田籍拱了拱手,不緊不慢地道:“敢問上吏,無緣無故,我為何要接受孫氏的條件?”
“你殺了孫氏的門客呀,怎麼說無緣無故……”
“如何證明我殺人了?”田籍反問。
“桑弘麻拜訪你後再沒出現,更有日者占得他屍體在你家中,你伯父也有證詞,這事你如何解釋?”
“那就奇怪了。”田籍攤手道,“自曹宴以後,我根本沒見過桑弘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