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夫午目之墓!”
茅越驚呼一聲,跪倒在地。
這一刻,他猛然發現,自己苦苦追尋兩年的兩個證據,居然全都入了土。
一同埋入土中的,還有當年的真相,以及,他這一生的清譽。
或者百年以後,他的墓碑上也會被後人刻上這樣的字:庸醫茅越之墓,曾醫死太子之馬。
或者,乾脆什麼都不會留下。
一想到自己一生就這般棺蓋定論,慘淡收場,茅越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連腰杆都直不起來。
田籍比他冷靜得多,繼續追問守墓人:“午目是何時死的?”
“大概是一年半以前。”守墓人道。
“也就是馬死以後還活了半年多?”田籍眉頭一挑,“那這半年裡他都在乾什麼,還接觸過誰?”
“秘密葬馬不久,午目就帶著的家人躲進山林中了。”守墓人老實答道,“除了跟我打過一次招呼,我真沒見過他與外人接觸。”
“對了,我記得午目有一獨子名‘半牙’!”茅越在田籍的連番追問下,終於稍稍振作起來,“他去哪了?”
“那位我就真不知去哪了!”守墓人無奈攤手道,“午目一家躲進山林不久,他們就被山匪劫了。等我再見到午目時,他已經瞎了。說自己的家人被匪人劫走了!”
“那官府有抓到山匪嗎?”茅越不死心追問道。
“沒有。”守墓人搖頭道,“倒是東宮念在午目多年功勞的份上,一邊派人送來各種吃穿用度,一邊派出大量人追查匪徒蹤跡。”
“大概是一個多月後吧。追查的人說找不到匪徒,隻帶回午目一位徒弟的屍體。”
“呐,就是那座墳。”守墓人又指著旁邊的一塊墓碑,“這之後不到半年,午目就鬱鬱而終了,追匪的事也就不了了之。”
田籍兩人走到對方所指認的墳前,見墓碑上刻著“貞荌之墓”的銘文。
“這位貞荌你認識?”田籍轉頭問茅越。
此時茅越在連番打擊之下,有些棄療的意思,有氣無力道:“有所耳聞。聽說是午目的高徒,雖非齊人,卻頗得齊太子賞識。”
“午目閒聊時提過,等自己歸老後,將由貞荌接任他在東宮的職務。”說到這裡,茅越長長歎息一聲,“可惜啊……”
田籍望著對方茫然的神情,也不知最後的這聲“可惜”,是說老馬夫一家的不幸遭遇,還是為了同樣不幸的自己。
……
當夜兩人沒有返回城中。
因為守墓人最後沒敢收錢,所以茅越慫恿田籍拿出這十金,到千乘裡最貴的酒肆揮霍一番。
田籍知道他是心中苦悶難以排解,便答應了。
反正這次從圍場賺了有五十金左右,就算少了十金,也足夠向公子昭交代了。
哪知酒過三巡,價值一金的上等烈酒還沒喝到一半,茅越就已經醉的不省人事了。
等第二天醒來,茅越望著還剩大半甕的酒,卻搖頭失笑道:“原來心中再無所求的時候,酒量是會倒退的。”
無所求,可能是因為所求之事實現了。
也可能因為明白,永遠都不可能實現。
茅越顯然是後者,所以笑語之中,難免夾雜幾分苦澀之意。
不過總歸一把年紀,早就沒了熱血上頭的衝勁。
自嘲一聲,他便不再流連此地。
……
大概一夜宿醉後,茅越終於看開了,回程路上,話也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