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門打開後,靳強從沙發上站起身接過靳朝手中的箱子,探頭瞧著他身後的薑暮,想象中父女多年未見,場麵會很激動,起碼來個久違的擁抱,薑暮會含淚喊聲“爸”。
但是沒有,預想中的場麵都沒有發生,薑暮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粘人的女孩,更多時候她習慣將情感都壓在心底,而靳強也隻是客氣地讓她快進門,明明是血連著血的關係,卻生疏得像初次見麵。
廚房走出來一個微胖的中年女人,皮膚偏黑,身上係著紅色花樣的圍裙,收拾得不算利索,薑暮和她對視了一眼,不尷不尬地叫了她一聲:“阿姨。”
趙美娟不算多熱情地點了下頭:“來了啊。”
然後對靳朝說:“麵條撈出來。”
靳朝聞言走到一邊去盛麵條,靳強搓了搓手,局促地掃了眼沙發,對薑暮說:“累了吧,先坐下歇著。”
薑暮試著掛上不太自然的笑意,但由於她本就不太愛笑,表情看上去更加僵硬。
她快速打量了一下這間房,客廳放著一張三人沙發,上麵鋪著駝色的沙發墊,左邊是一張長方形的木質餐桌,一側桌角用幾張紙折疊墊著,客廳角落有個稍舊的嬰兒椅,似乎已經不使用了,上麵堆的全是雜物,讓本就不大的客廳顯得更加擁擠。
薑暮剛準備坐下,突然餘光看見一個小孩從房間跑了出來,橫衝直撞砸在她身上,薑暮猛然吃痛差點沒站穩,驚出一身汗扶住小孩的同時看見一個沒有頭發,滿頭滿臉全是大塊白斑的怪物,她下意識驚呼一聲。
趙美娟從廚房走了出來,盛麵條的靳朝抬起頭,靳強一把扯過那個孩子,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薑暮驚恐的表情上,時間在瞬間靜止了。
直到那個孩子突然毫無征兆地大哭起來,趙美娟幾步衝了過來,惡狠狠地瞪了靳強一眼,將孩子抱回了房,房間門被她重重一關,薑暮的身體也跟著猛地一顫。
靳強有些為難地揉了下頭發,對薑暮說:“小昕幾年前得了白癜風,現在還在接受治療,嚇著了吧?”
薑暮趕緊收起自己驚恐的表情,整個人變得無所適從,忽然意識到剛才那一聲驚呼讓所有人都陷入了難堪的境地。
正在她無措之際,靳朝轉過身將一個空碗放在桌上對她說:“洗個手過來,吃多少自己盛。”
薑暮終於找到了一個台階,趕忙聽從靳朝的話逃離了這個空間,她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洗了一把臉,雙手撐在洗手台邊半晌才緩過勁來。
等她再走出廚房時,臉上的慌亂已經很好地隱藏了起來,下意識去看那扇緊閉的門,裡麵的哭聲漸止了,趙美娟也沒出來。
單親的成長環境讓薑暮對人際關係變得異常敏感,她心不在焉地拿起一個空碗,然後用筷子把大碗裡的麵條一點點撈到小碗中。
靳朝轉過身便看見薑暮魂不守舍地從他碗裡撥麵條的舉動,他挑了下眉稍問道:“你在乾嘛?”
薑暮抬起頭一臉茫然地回:“在盛麵條。”
“要盛去鍋裡盛,你在我碗裡撈什麼?”
薑暮愣愣地看著那個大碗,試探地問:“這…不是湯碗嗎?”
靳強和靳朝一時無言,還是靳強開了口:“暮暮,你手上那個小碗是裝蒜的。”
薑暮看見靳強麵前也放著同樣大的碗,尷尬得剛準備把麵條還給靳朝,他手擋了一下,對她說:“吃吧。”
隨後他重新盛了一碗在薑暮不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桌上隻有兩個菜,紅燒羊骨和白菜燉粉條,不像在家中,即使她和媽媽兩個人吃飯,薑迎寒也會弄個三菜一湯,用精致的餐盤裝著,可眼前裝這兩個菜的碗在薑暮看來比臉盆小不了多少。
粉條出鍋有一會了,糊在了一起,薑暮試著用筷子夾了一下,沒夾起來,靳強看見後直接用勺子挖了一大勺蓋在她碗中的麵條上,直接把薑暮蓋懵了,她愣愣地看著麵前超出她平時三倍的量,不知道從哪裡下口。
靳朝用筷子卷起麵條還沒入口,看見盯著碗發愣的薑暮,一碗麵條被她看出史前生物的錯愕感,他放下筷子,將自己麵前沒動的麵條推給她,單手一勾將那碗蓋了滿滿粉條的麵勾了過來。
靳強見狀說了靳朝一句:“你好好的換過來乾嘛?”
靳朝平淡地回:“她有手,吃什麼自己弄。”
薑暮沒吱聲,靳強招呼她:“彆不好意思。”
薑暮點了點頭埋頭吃麵,奈何她吃不慣蔥薑蒜,隻能用筷子把蔥蒜挑出來放在碗邊。
靳強看見了,喝了口湯,似乎想起什麼不悅的往事,忽然說道:“給你那個媽養的,跟她一樣,從前我炒菜放片生薑都要跟我吵,就她窮講究。”
薑暮嗆了一口,停下挑蔥的動作,靳朝用筷子敲了下碗邊,沒什麼表情地抬起頭落下兩個字:“吃飯。”
房間門突然開了,趙美娟牽著靳昕走了出來,靳強對著靳昕說:“小昕啊,這是你姐姐,喊人。”
儘管薑暮並不想直視那個長相過於怪異的小女孩,但出於禮貌,她還是放下筷子抬起視線看向她,這一看才發現小女孩尖嘴猴腮,還招風耳,也許是因為頭發剃掉的原因,讓她的雙眼顯得格外突出滲人,讓薑暮頓時聯想到《哈利波特》裡麵那個無毛的小怪物多比。
小女孩並沒有理睬靳強,湊到靳朝麵前,看都不看薑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