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朝朝與暮暮...)(1 / 2)

雙軌 時玖遠 9613 字 8個月前

周六早晨薑暮破天荒沒等鬨鐘響就起來了, 連三賴都有些詫異她這打了雞血的反常行為,但是薑暮精神抖擻,一臉準備出門乾翻大事業的表情。

就連到學校後, 她也難得一改往日佛係的狀態, 積極了許多, 這樣的狀態一直維持到傍晚回來。

當看見坐在車行門口的靳強時,薑暮瞬間蔫了。

靳強知道薑暮平時下了晚自習已經不早了,怕耽誤她學習,特地等到周六才來找她。

看見薑暮後,靳強站了起來臉上掛著笑意對她說:“回來啦?東西放下來,我們先去吃飯。”

說完轉頭喊了聲:“朝啊, 你看附近哪有飯店,找個地方。”

靳朝將檢測儀交到小陽手上, 交代了兩句,然後把他們帶到了一家生意還不錯的小飯店, 老板和靳朝是熟人,雖然正是飯點,客人比較多,但還是給他們安排了一個靠窗僻靜的角落。

薑暮和靳強麵對麵坐著, 靳朝單獨搬了把椅子坐在桌子另一邊, 服務員把菜單遞給靳強, 靳強推到了薑暮麵前對她說:“你看看喜歡吃什麼, 多點些。”

薑暮垂著眸看著麵前的菜單, 沒有拿,奇怪的是, 麵前的人是她的爸爸,可她卻無法像在一個親人麵前一樣隨意自然。

靳朝見她沒動, 倒是接過菜單點了幾個菜。

薑暮始終垂著眸,靳強有些局促地瞧了眼靳朝,似乎不知道該怎麼開口,靳朝神色淡淡地,拿起茶杯分彆給他們倒上茶水。

銅崗的夜越來越長了,太陽落山後裹挾著絲絲寒氣,薑暮捧起茶杯捂了捂手,聽見靳強絮叨著:“你媽這麼多年沒少在你麵前埋汰我吧?”

薑暮沒有吱聲,似乎怎麼回答都不太妥,薑迎寒每每提起靳強的確都是冷嘲熱諷的,但更多的時候,她壓根不會提起他。

靳強歎了聲繼續道:“你怨恨我,責怪我都不要緊,這麼多年我的確也沒對你儘到什麼責任,我們走的那年,你還小,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薑暮無法反駁,她唯一的印象就是爸媽經常吵架,但是不吵架的時候家裡的氣氛會更壓抑,特彆是上了小學後,她對爸媽的關係變得敏感。

有時候薑迎寒和靳強發生爭執會故意關著房門,可這並不能掩蓋家裡的驚濤駭浪,她會害怕地坐在客廳的小板凳上偷偷哭,很多次都是靳朝把她拉進房間,塞給她一對耳機讓她聽歌,那時她哪懂為什麼,隻是現在回想才知道靳朝是不想讓她聽見那些撕扯、指責和謾罵。

很長一段時間裡,薑暮都覺得,這個世界上大概隻有靳朝和她同命相連,懂得她的感受,那種對父母關係的彷徨、無措和恐懼,薑暮不禁側頭看向靳朝,靳朝接收到她的目光抬起眸,眼裡流露出一絲熟悉的溫度,或許也正是他眼裡的溫度讓薑暮再想起那段時光時,不全是悲傷難過。

服務員上了盤水煮魚,打破了沉寂,靳強說著:“來,先動筷子,都餓了吧?”

薑暮低下頭沉默地吃著菜,靳朝拿起她麵前的碗替她盛了碗白米飯,一頓飯吃得各懷心思,但起碼表麵看上去還算平和。

桌上有一碗蒜頭,靳強放下筷子後抓了幾顆剝了塞進嘴裡,又拿了兩顆給靳朝,薑暮抬眼默不作聲地瞧著,在她和薑迎寒的家裡沒有出現過生吞蒜的吃法。

靳朝接過蒜後,眼尾撇了下薑暮,沒有剝。

靳強低頭剝著蒜提到:“我知道昕昕的事讓你對趙阿姨有看法,她那個人吧就是這樣,嘴永遠比腦子快,說什麼都不過腦的,彆說是你,就是我和靳朝也經常被她說叨,你說是吧?”

靳強說著看向靳朝,似乎在讓他也說幾句緩和的話,但是靳朝隻是垂著眸,將兩顆蒜把玩在掌間,沒有出聲。

薑暮平淡地反問了一句:“那你為什麼還要選擇她?”

一句話讓飯桌上的氣氛凝結下來,靳朝揉著蒜的手停了,靳強也有些始料未及地望著薑暮。

在靳強沒有再婚前,薑暮始終天真的認為,爸媽還在吵架,隻是這次吵得比較厲害,可是總有一天爸爸會帶著靳朝回來,他們還會像一家人一樣生活在一起,直到靳強再婚的消息打破了她所有的希望。

她就這樣看著靳強,這是長大後的她第一次向爸爸問出如此犀利的問題,為什麼丟下她?為什麼和彆人組建了家庭?為什麼不再要她了?

靳強低著頭,腦門的褶皺暴露在白熾燈光下,讓他看上去蒼老不少。

靳朝放下蒜說了句:“我出去抽根煙。”

他拉開飯店的門,隻留下父女二人,靳強斷斷續續跟薑暮說了很多,他告訴薑暮,她出生的那天蘇州下了一場大雨,他騎著電驢子拿著保溫桶直奔醫院,路上太滑了摔了一跤,保溫桶裡的稀飯摔沒了,他也跌得狼狽,到了醫院隻能把臟外衣脫了,但把她抱在懷裡的那一刻,傷口也不疼了,身體也不冷了。

他說她第一天上幼兒園時紮著兩個高高的小辮子,他們都以為她會哭著要媽媽,還提心吊膽了一晚上,但是她一去幼兒園就和彆的小女孩玩在一起了,還主動跟他說“爸爸再見”。

他說她小時候喜歡粉色,六一兒童節那天他帶著她去店裡買,沒找到粉色的,她指著黃色的公主裙,老板拿了一件藍色的她也喜歡,兩條都買了,後來終於找到粉色的裙子,結果卻在回來的路上把前兩條裙子弄丟了,那是他整整一個月的私房錢。

他說她幼兒園大班那年得過一次肺炎,他每天下午從單位溜出來背著她翻過一個大坡子去掛水,路上有個老爺爺賣棉花糖,她總要吃上一個,有次背她時,她還把棉花糖全部粘在了他的頭發上,回去被她媽媽發現了。

他說有次正月十五,他們去看花燈,看見彆的小朋友都拿著各式各樣的花燈,他也想給他們買。

薑迎寒覺得浪費錢,頂多買一個玩玩就行了,但是他覺得兩個小孩,一個人有了,另一個不能沒有。

說到這的時候靳強突然停了下來,薑暮重新把視線落在靳強身上,好像這次來銅崗薑暮還沒有好好看過爸爸,不知道是不是飯店燈光的緣故,她突然發現爸爸已經有不少白發,似乎早已不是她記憶中的模樣了。

其實她對爸爸的記憶並不多,兒時的她隻能記得爸爸很忙,幾乎每天都要加班,苦回來的錢交給媽媽,儘管這樣,他們還是會經常為了錢吵架。

他說的那些瑣碎的事情她大多都沒有印象,卻還記得花燈這件事,那次爸媽因為買花燈發生了爭執,後來爸爸一手抱著她,一手牽著靳朝買了兩個花燈,一個小白兔的,一個龍舟的,付錢的時候,她記得靳強東拚西湊一堆零錢。

她漸漸垂下了眸子,聽見靳強問她:“你媽有沒有跟你說過靳朝的事?”

薑暮點了點頭,靳強逐漸皺起眉,聲音顯出幾絲無奈:“你媽生產後身體不好,我又要工作又要弄飯還要照顧你們母女,靳朝那時也就是個五六歲的孩子,夜裡你哭鬨,他也爬起來搬個板凳抱著水瓶幫忙衝奶粉,就連手被燙了都不敢告訴我們。

你媽總說他養不熟,他和你媽的確一直不親,不會沒事挨著她,頭幾年剛來家裡一聲媽都不肯叫,也不會把學校裡發生的事告訴她,隻是你出生後他一直在努力對你好,為什麼?因為你媽眼裡隻有你,他個傻孩子以為這樣你媽就會接納他。

你剛上小學的時候,在樓下就因為調皮爬到小朝腿上玩,跟他滾到了草坪上,被你媽看見了,叫我把你帶上樓,訓斥小朝沒有分寸。

分寸?他當時也隻是個孩子啊!”

薑暮聽到這感覺喉嚨裡堵著一塊石頭,不上不下,她抬起眸看著玻璃外的靳朝,街道上起了夜風,幾片枯枝爛葉被風卷著從靳朝腳邊而過,他站在不遠處的路邊,手裡點燃了一根煙,夜晚的薄霧讓他的身影有些模糊。

靳強捏著手中的蒜頭神情黯然:“你問我為什麼會選擇趙阿姨,我答不上來,但是跟她生活在一起我不會因為吃顆蒜頭被嫌棄,不會因為洗了碗忘了洗鍋就覺得自己犯了什麼錯,不用記著拖鞋放鞋架,球鞋放鞋櫃,皮鞋放陽台。

雖然小趙對靳朝談不上視如己出,但不會冷落他,今天出門前還跟我說,天要冷了,要是你不肯跟我回去,看看你衣服夠不夠穿……”

……

“你爸一束花都沒送過我,哪能記得什麼節日,脫下來的衣服就知道亂放,門口才拖過也不知道注意,每次下雨還穿著鞋子進來踩得門墊上全是泥,跟他說了一萬遍炒土豆絲不要放薑,青菜湯不要放蒜,根本對牛彈琴……”

薑暮還能記得從前媽媽對爸爸隻言片語的談論,薑迎寒是個細致的女人,她的頭發總是盤得一絲不苟,家裡每周會換鮮花,桌墊是清新的藍色,所有東西都有他們歸屬的位置,在她眼中靳強是個破壞者,他總是跟她對著乾。

這是薑暮第一次從另一個角度看待父母這段關係,他們錯了嗎?好像誰都沒有錯,可結局就是這樣了……

靳朝已經提前結過賬了,他們從飯店出來的時候,他扔掉了手中的煙頭,靳強最後對薑暮說了一句:“你住那裡到底是不妥的。”

他在靳朝走過來前止住了聲音,對靳朝囑咐道:“那我先走了,領著妹妹早點帶回去。”

靳強刻意強調的“妹妹”兩個字,似乎無意間在提醒著什麼,隻是薑暮並未在意,而靳朝垂著眸點了下頭。

回去的路上,街上已經很清冷了,他們沿著街道往車行走,靳朝和她拉開了一步的距離問道:“靳強喊你回去住?”

薑暮“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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