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正好是個周末, 下午陽光還不錯,薑暮睡醒後就去了車行,靳朝他們都很忙, 薑暮就自己搬了個板凳坐在車行和寵物店之間戴著耳機練習聽力, 閃電懶洋洋地躺在她的腳邊, 休息天三賴店裡生意不錯,先後來了幾條狗洗澡護理。
傍晚前後,一輛棕色的奔馳緩緩停在車行門口,車上下來一個年輕男人對著車行裡麵說了句:“來個人,檢查下右前胎。”
小陽聽聞從維修間走了出來,卻在這時男人突然對著車行裡麵喊了聲:“謔, 這是誰啊?我沒看錯吧?附中頭七?”
靳朝正在維修間幫一個車主更換機芯機濾,聞言側過頭來, 這個男人他的確認識,叫梁誌, 跟他原來一個班的,身為學習委員高中三年從來沒有在靳朝麵前翻過身,大概是心裡不平衡,背後小動作不斷, 靳朝遲到半分鐘都會被他記錄下來, 高中時的檢討書有一半歸功於這個梁誌的功勞, 曾經因為舉報靳朝抽煙鬨得他差點背個處分, 不過梁誌並沒有實質性證據, 最後老馬息事寧人,三賴帶人揍過他一次, 那之後老實不少。
沒想到今天會給他摸到飛馳來,梁誌見到靳朝穿著工裝的模樣, 突然笑了起來朝小陽揮手說道:“不用你來了,我跟那個師傅熟,讓他來。”
小陽有些為難地回頭瞧著靳朝,靳朝讓鐵公雞接替他的工作走了出來問道:“車什麼問題?”
梁誌上下打量著他,答非所問道:“怎麼混成這副樣子了?我差點沒認出來。”
說罷拿了包華子出來遞給靳朝一根搖著頭:“想不到啊。”
靳朝沒有接,轉身說道:“右前胎是吧?”
梁誌舔了下後牙槽,有些不痛快地把煙插回煙盒,靠在他的奔馳上,突然來了句:“小卉還記得吧?三班班花,被廖子約到小竹林給你壞了好事的那個女的,從此把你當靠山一樣,你出事後她被廖子他們整得可慘了,天天跑去你家找你,結果你連高考都沒回來,聽說我考上985後對我態度好多了,女人就是這麼現實,我玩膩了以後把廖子約出來,她做夢也沒想到幾年以後自己還是落在廖子手中,聽說現在被廖子弄去廣州了,嘖嘖……”
靳朝檢查完胎壓拆卸著輪胎,依然低垂著視線,沒有任何回應。
梁誌拍了拍車子冷嘲道:“你怎麼想起來修車的?要是混不下去不行來跟我乾啊,我現在在銅建集團搞工程,正好缺個開車的。”
薑暮扯下耳機盯著那個男人,穿得倒是周周整整的,襯衫西褲人模人樣,就是說出來的話讓她想打人。
靳朝神情淡漠,隻是轉頭對薑暮說了句:“進去弄。”
說完他便再次收回視線繼續拆卸輪胎檢修,薑暮拿起手邊的一遝卷子剛起身準備往維修間走,突然停下腳步,又回過頭臉上掛著笑看著梁誌說道:“小哥哥,你985畢業的啊?好厲害哦!”
梁誌的注意力全在靳朝身上,倒是沒注意到薑暮,此時聞言側過頭看見是個長相水靈細膩的姑娘,一雙大眼噙著笑意,挺清純的,他來了幾絲興趣回身道:“你多大了?”
薑暮對他笑道:“我嗎?高三了。”
靳朝蹙起眉回過頭冷戾地盯了薑暮一眼,薑暮完全沒有管他的眼神,從手中抽出一張卷子,然後把其他東西放在板凳上,翻開那張卷子中的一題遞給梁誌麵帶期待地說:“我這題一直弄不懂,你一定會吧?”
梁誌十分受用地接過卷子對她道:“幫你看看吧。”
說完他當真從薑暮手中拿過紙筆放在車子引擎蓋上,薑暮就乖乖地站在他身邊虛心地看著,梁誌隻要抬頭,她就對他露出崇拜的笑,這倒搞得梁誌不得不把這題寫下去了。
他低頭後,薑暮臉上的笑意蕩然無存,神色冰冷地盯著他手下的筆尖。
靳朝掠了她一眼,薑暮也轉過視線,兩人目光無聲地交彙了一瞬,她收回視線,他隻能繼續補胎。
薑暮問梁誌的這題不算簡單,靳朝跟她說過兩遍,她現在也不能完全吃透,更何況梁誌高中畢業已經這麼多年了,雖然當年成績還算可以,但他這種資質的學生多是高壓的學習環境下衝出來的,高考後一鬆懈,現在回過來做高三的題目多少有些吃力。
十五分鐘過後他將紙遞給薑暮對她說:“應該差不多了。”
薑暮接過紙後越看眉目皺得越緊,梁誌見她愁眉苦臉的樣子,反過來問道:“怎麼了?看不懂嗎?”
薑暮老實點頭:“是啊,你寫的我是有點看不懂,而且似乎不太對呢。”
說罷她把之前靳朝寫給她的那張稿子拿了出來遞給梁誌,語氣很淡地對他說:“985也就這樣嘛,連個沒上過大學的都不如。”
梁誌這才反應過來麵前這個姑娘哪是問問題,分明在給他下套,他當即惱羞成怒將紙握成一團,靳朝及時把薑暮拽了過來對他說:“你這是防爆胎,補完以後也不見得耐用,水浸高速還是容易漏氣,要是經常跑長途建議你直接換掉。”
三賴聽見動靜推門出來,梁誌麵色帶怒突然湊近,胸口抵著靳朝對他道:“換,也不在你這換。”
靳朝點點頭對身後的小陽說:“給他補一下裝上。”
說完就準備往維修間走,梁誌冷冷地盯著他:“我看你這輩子也隻能這樣了,以前再牛逼又怎麼樣。”
靳朝的身影頓了下,但沒有回頭,梁誌眼裡迸著狠毒的光,突然道:“聽說你身上還背著條人命啊?”
“砰”得一聲,薑暮隻感覺一個木凳從自己身旁掠過,帶著勁風直接砸向梁誌腦門,她驚恐地回過頭看著三賴,即使上次萬記車行的人來鬨事三賴都沒有出過手,她從未見過這樣的三賴,臉上是陰鷙可怕的神情。
一瞬間,小陽和鐵公雞全都圍了出來,傍晚的夕陽將大地染成血色,薑暮仿若被狠狠敲了一棍棒,四周的聲音變得淒厲尖銳,身體好似被釘在原地,僵硬得無法動彈,她的腦中反複回蕩著兩個“人命”。
混亂中靳朝扯住她的胳膊將她推進車行,緊接著卷簾門直接從外麵拉上了,薑暮瞬間置身於一片黑暗之中,恐懼像冰涼的蛇蔓過她的肌膚,隔著一扇卷簾門她不知道外麵正在發生什麼,他們要乾嗎,甚至不知道那個男人到底在說什麼,隻感覺自己所有的認知在瞬間被摧毀。
……
-“聽說他高中後就沒讀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