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疼,這家夥好像把他當口香糖了,一直碾來碾去。
但沒關係,可以忍。
肩頭一涼,是殷無執的下巴下滑,擠落了蓋在他身上的被子。
薑悟抿了抿微腫的嘴唇,不忘給予對方誇獎:“做的好。”
他嗓音慵慵懶懶,漫不經心,猶如一道冰水,直接澆在了殷無執沸騰的大腦裡。
他霍地直起了身子。
昏君依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地望著他,撩開的被角露出直角的肩膀,很薄,很瘦。
薑悟的嘴唇變得很紅。
原先,是沒有那麼紅的。
殷無執心神大亂,手足無措地將眼珠轉向四周,他做了什麼,怎麼會變成這樣?
“你給我,下藥。”
薑悟:“?”
這句話好像給殷無執吃了一顆定心丸,他看著薑悟,目光變得狼戾可怖:“你對我下藥。”
察覺到殺機的薑悟心神微動,道:“是又如何,你能拿朕怎樣?”
“卑鄙,無恥。”殷無執眼睛更紅了。
他想,殺我。
一股巨大的求死欲,撐著喪批緩緩坐起了身子,被子下滑,長發披落肩頭,他認真問殷無執:“你待如何?”
“……”他待如何?他又能如何?
薑悟戲弄他,作踐他,折磨他,鞭抽他,陷害他,害他平白被打了一巴掌。
如今又對他下藥,妄圖把他變成一條公狗。
可就算被這樣羞辱,他又能如何呢?
薑悟是天子,他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世子,父親也隻是個異姓王而已。
他什麼都做不了。
殷無執垂下睫毛,眸子裡溢出一抹水光。
薑悟道:“殷無執,你要殺我麼?”
“臣不敢。”
薑悟十分失望:“你真無能。”
殷無執一言不發地跪了下去,道:“臣君前失儀,請陛下治罪。”
薑悟重新癱了下去,了無生趣地道:“滾去禦書房,批奏折思過。”
殷無執起身,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他用力擦著嘴唇,避開外麵人的視線,一進禦書房便用力合上了門。
背倚著門,低頭看著自己的腹下,修白手指重重摳在了門板上。
薑悟,欺人太甚。
總有一天,他要親手,取他狗命。
一道抽鼻子的聲音,又短又輕。
年輕的少將大步向前,坐在了堆積如山的奏折裡。
有權勢才可以為所欲為,否則,便隻能被欺辱。
寢殿內,一道黑影落在床榻前,有人拉過被子,重新把薑悟蓋的嚴嚴實實。
又寂寂站了一刻鐘,才消失不見。
殷無執連續幾日都呆在禦書房,雖然幾步遠就能見到薑悟,可卻一次都沒有去找他。
薑悟更是每日吃了睡睡了吃,渾渾噩噩懶懶散散,日子過的頹廢而平靜。
這日陽光正好,殷無執走出禦書房,先去沐浴把自己收拾乾淨,等到衣冠整潔,才再次出現在天子寢殿。
尚未到午時,薑悟還在睡覺,殷無執撩開床幃,便看到了薑悟蒼白的麵孔。
……是不是又瘦了?臉好像更小了,下巴也更尖了,嘴唇一點血色都沒有。
他抿了下嘴唇,想起這段時間被迫和昏君一起吃白粥的日子。
也許是因為白粥過素,殷無執明明每頓都吃好幾碗,可還是很快就會餓。
他這樣的年輕人也就算了,重要的那幾個要陪陛下一起‘祈福’的老臣可承受不住,皆肉眼可見地精神懨懨。
他離開床畔,道:“陛下最近有沒有吃過彆的?”
齊瀚渺歎了口氣,道:“吃什麼啊,那粥每次都隻喝半碗。”
要不是知道他懶成什麼德行,這模樣真跟要病死了似的。
殷無執略作思考,道:“吩咐禦膳房,這次做點彆的。”
“做了也無用,此前奴才費了好大的勁兒,其他的就是喂不進去。”
“把肉做成醬。”殷無執道:“再將紅豆小米等物磨成粉,煮成糊。”
齊瀚渺去看薑悟,道:“陛下,說過隻吃白粥……”
“齊給使呆在陛下身邊那麼久,不會不明白,陛下不吃不是因為不喜歡,隻是單純因為懶。”
齊瀚渺:“……”
你彆說出來啊。
他不安道:“其實奴才也不是沒想過,可若是什麼都要磨成粉,這傳出去,隻怕對陛下名聲有損。”
殷無執明白了。
齊瀚渺是在等,等薑悟自己實在吃膩了白粥,自然會想要吃彆的。
畢竟堂堂天子之尊,懶到連吃都不願動,傳出去隻怕要被人笑死。
事實上殷無執剛來的那兩天也是這樣想的。
可……
幾日不見,他又瘦了好多。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殷無執板著臉說:“我不想再陪他吃白粥了。”
“但,但這……”齊瀚渺壓低聲音,鄭重道:“此事,必須謹慎進行,絕對不可以讓人發現陛下的秘密。”
殷無執沒想到他如此忠心:“你想怎樣?”
“便由,奴才和世子殿下。”齊瀚渺湊近一些,小小聲道:“共謀此事。”
一個時辰後,某個無人的角落裡。
從禦藥房拿的一乾工具散落在四周,齊瀚渺認認真真把紅豆倒在碾子裡,道:“為了陛下的清譽,辛苦世子殿下了。”
殷無執麻木地推著手裡的碾子。
所謂共謀,不過是共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