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悟醒來的時候,又是大陽升起半日之後。
他一如既往地躺在床上,等待著饑餓的到來。
也許是因為基本不怎麼動,消耗精力不多的緣故,饑餓來的越來越晚。
薑悟準備多多修煉,提高耐力,最好可以堅持到一日吃一次,或者兩日吃一次這樣。
床幃被人拉開,薑悟在刺目的光線中閉了一下眼睛,聽到殷無執的聲音:“既然醒了,便起來用膳吧。”
幾日不見,如果不是有齊瀚渺一直在盯著,薑悟都懷疑他已經落荒而逃了。
如今人又重新出現,還能在他麵前表現的如此泰然自若,想是已經建造了足夠的心理建設。
殷無執到底還是太年輕,十九歲的少年郎,怕是連小姑娘的手都沒拉過,也隻有這樣不經人事的家夥,才會因為那樣的事情羞恥到落淚。
喪批徐徐張開眼睛。
逆著光,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但殷無執沒有走,應該是要開始蟄伏,準備謀劃弑君了吧?
薑悟嘴還沒動,便見對方彎腰,有力的手臂撐起他的肩背:“來人,為陛下淨麵。”
“朕想再睡。”
“該用膳了。”
殷無執嗓音淡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修煉被迫中斷,隻能另覓時機。
薑悟軟軟靠在他胸前,很快有婢女浸濕了手巾過來,殷無執的手順著他的膀子下滑,輕輕托起他的手腕。
袖口挽起,小臂落在他的掌心。殷無執虛虛收攏手指,隻覺得那腕子細細白白,脆弱不堪,仿佛稍一用力,就能給他捏斷了。
他鬼使神差地去接婢女手中的布巾,手指伸出去,又猝然驚醒般收回,任由其他人給薑悟擦淨了手臉。
等到洗漱完畢,薑悟依舊沒骨頭似地靠著他,說:“朕不想動。”
你幾時想動過?
殷無執把他抱起來,搬到桌前放下,道:“臣為陛下準備了一些吃的膳食。”
薑悟慢吞吞說:“不要。”
殷無執沒有理會他的抗議,直接打開了桌上的幾個陶罐,一股肉香飄出,薑悟更為抗拒:“不。”
“這是雞湯。”殷無執告訴他:“但陛下太久沒有吃過葷腥,避免引起不適,待會兒再喝。”
“這是肉羹。”殷無執繼續說:“臣親自拿杵子將肉搗碎成沫,很爛,還是因為陛下太久沒有食過葷腥,所以沒有用大油大炒,隻是蒸了一下。”
薑悟:“?”
“這一份,是蛋羹。”殷無執吐息,越介紹越覺得自己像個曲意逢迎的舔狗,他沉著臉直接舀出來了一碗,道:“就先從這個吃。”
蛋羹上麵澆了芝麻油,中和了那一點微末的腥味,聞著很是鮮香,最重要的是,它那嫩黃的身姿,在勺子裡搖搖擺擺的模樣,吃起來肯定不費力。
薑悟應該見過這東西,但他卻並不知道這是怎麼做出來的,因為他並不是一直都在窺探這個世界,很喪很喪的時候,他會將自己完全放空,有時一放,就是好幾年,甚至幾十年。
他並不在乎自己是否錯過了世界上的什麼變化,也不在乎是否錯過了什麼可愛的人可愛的事物。
就像他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微不足道,所有一切對於他來說也是微不足道的。
互相都沒有什麼意義。
他問:“為何要弄這些?”
殷無執吹氣的動作一頓,把勺子懟到他嘴邊,一本正經地道:“不要誤會,臣並非為了陛下的身體,隻是父親說了陛下吃白粥一日,臣便要跟著吃一日,如今這樣,也是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考慮。”
這就解釋的很清楚了。
薑悟思考著,提醒道:“你應該說,你是為了陛下考慮,希望陛下可以吃的豐富一些。”
殷無執的臉慢慢紅了,他盯著薑悟,一字一句道:“絕無此事。”
對於殷無執來說,對他好應該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薑悟不失時機地宣示自己的權威,並對他進行壓迫:“從今天開始,朕隻想從你嘴裡聽到好聽的話,也就是說,不管你心中怎麼想,嘴上都要奉承朕,阿諛朕,哄朕高興。”
“你……”
“不然朕就給你下藥。”喪批慢吞吞地說:“把你變成一條隻會侍寢的公狗。”
殷無執臉色鐵青。
“啊——”喪批例行羞辱完畢,張嘴開始等待投喂。
殷無執手背躍起青筋。
忍。
終有一日,他要讓這昏君跪在他麵前,給他磕頭認錯。
蛋羹滑入喉嚨。
這是薑悟第一次吃這東西,口感滑嫩,一入口便順著喉嚨滑了下去。
幾乎連吞咽都不需要。
他看著殷無執手裡的碗,後者正表情陰鬱地對著勺子吹氣,發覺到他的視線,便森森地看了過來。
喪批:“啊。”
殷無執喂下去第二口,蛋羹滑下去,喪批第三次張嘴。
“……”殷無執一邊投喂,一邊擰眉,問:“好吃?”
“嗯。”
白粥其實還有些寡,流入喉嚨的時候遠遠沒有蛋羹順暢,吃這個,簡直是享受。
這一聲嗯,莫名驅散了殷無執心中的鬱氣,一早上的辛苦,總算沒有白費。
半碗蛋羹很快下肚,殷無執放下碗,道:“換彆的。”
“……”好吧。
“這個是紅豆米糊,也不費勁。”殷無執攪拌著吹涼,開始朝他嘴裡送,薑悟吃了一口,然後閉緊了嘴巴。
殷無執:“怎麼,不好吃?”
好吃不好吃不重要,重要的是好吞。
薑悟說:“要蛋羹。”
“不能光吃這個。”
“要蛋羹。”
“先試試蒸肉羹。”
肉羹裡掛了粉,勺子穿過去很是順滑,可以輕鬆按得粉碎,除此之外,上麵還淋著一層濃稠的醬,入口之時,肉沫會順著喉嚨滑下,醬則遺留口齒,分外引人生津。
殷無執哄他:“如果嚼一下,會更好吃。”
肉沫與澱粉的糅合,爽脆又不累齒的口感,堪稱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