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桂花香膏,必然有什麼玄機。
當殷無執將雙臂撐在扶手上,垂目凝視他的時候,那股淡淡的香味,又開始冒出來擾亂他的心神。
潔白的臉龐上,弧形優美的唇顏色很淡,雖淡,但飽滿,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它變成深紅,染上潤澤。
那樣的風景,殷無執見過。
正因為見過,才知道有多動人,想再見,常見,每時每刻都見。
但他克製住了,保持著絕對的鎮定,居高臨下地與他訴說著不相乾的事情:“要麼現在去禦書房,要麼明日一起去賞桂宴。”
殷無執怎麼也沒有想到,薑悟會這麼說:“殷無執,你是不是又想親朕了?”
那一瞬間,他腦中一片空白。
這,這麼明顯麼?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他隻是看著,想著,並自以為掩飾的很好。
可居然,被一眼看穿了。
殷無執霍地後退了幾步,他無從否認這件事,半晌才道:“你何時沐浴?”
沐浴,就會把身上那股味道洗掉,失去了致幻的藥物,就再也不用受這昏君拿捏了。
話題跳的有點快。
但這是薑悟喜歡的話題,他看了看天色,點點頭,道:“便現在去吧。”
殷無執迫不及待要把他身上那股味道洗乾淨,得到準許便一把將他抱了起來,一言不發地將人送到了暖閣榻上。
婢女們端著托盤魚貫而入,殷無執一眼看到其中一人手中捧著的香膏,他把人喊住,道:“今日不用這個。”
薑悟偏頭來看:“何物?”
“回陛下。”婢女福身:“是桂花香膏。”
“要。”
殷無執回頭,目光帶著審視,道:“不用。”
“要。”
“不要。”
“喜歡。”
“臣不喜歡。”他越是想要,殷無執心中越是懷疑,定是這瓶香膏無誤了,他不容置疑地道:“換掉。”
薑悟看他,說:“想要。”
“……”不能心軟,殷無執移開視線,直接拿起那盒香膏,道:“太甜了,不好聞。”
他轉身出去,複又回來,手中已經空無一物。
喪批盯他。
殷無執冷冷道:“扔掉了。”
“……”
喪批應該生氣的。
但發脾氣需要很大力氣。
罷了。喪批懶懶道:“沐浴吧。”
雖然很想要,但沒有也不是不能接受,他隻是不明白殷無執為什麼要這樣做。
不明白,又懶得去追問。
就,這樣吧。
無力阻止的事情便讓它隨風而去。
喪批開口:“沐浴之後,自己去領二十鞭。”
殷無執沒有說話,挨打也無所謂,隻要能夠確定薑悟對他下藥,擺脫對方的控製,他就能明白接下來應該怎麼做。
現在他整個人都是割裂的,根本不知道應該怎麼做才是對的。
喪批每次來都要在水裡飄上一會兒的,這一次,殷無執沒有像以往一樣去看他,他垂著眸子坐在池邊,一直等到喪批開始下沉,才快步過去把他撈起來。
不止是桂花香膏,連其他的熏香,殷無執都悄悄推得遠遠的。
這次沐浴之後,喪批身上隻殘留著淡淡皂角的味道和清新的水汽。
殷無執給他穿好衣服,直接把人搬回太極殿,放在縷空的暖爐邊,重重地吸了口氣。
那股甜膩的桂花香消失了,殷無執明顯感覺自己神台一陣清明,心中縈繞的糾結鬱悶也一掃而空。
果然,他看著合目靠在椅子上,長發濕漉漉披散的昏君。
果然是那香膏有致幻的作用,這個家夥真是卑鄙無恥,居然為了一己私欲,給他下藥,讓他差點就以為,自己喜歡上他了。
看著自己糾結狼狽的樣子,這昏君心中定是十分暢快吧。
殷無執陰鬱地起身,緩緩來到薑悟身邊。
這昏君的確好看,可再好看,也不過隻是一副皮囊罷了?
他昏聵,無能,懶惰,拖延,隻會麻煩彆人,上個朝都要把他掛起來。
連日不朝的原因居然僅僅是因為不願早起?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人?他甚至沒有任何同理心,竟能當著百官的麵子在龍椅上呼呼大睡。
這是何等荒謬,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打著喜歡他的名義囚禁他的好友,強迫他,羞辱他,反複拿家人威脅他,這等混賬之人,根本不配做天子!
他甚至連折子都懶得看!讓人給他讀也懶得聽!
這樣的人,憑什麼是天子,憑什麼能治理好這個天下,又憑什麼能夠讓文武百官山呼一聲萬歲?
他配嗎?
他何止不配為天子,簡直不配為人!
“為何還不去領鞭?”
殷無執一頓。
喪批張開眼睛來看他,懶懶道:“你扔了朕的香膏,還不去領鞭?”
“臣為何要扔香膏,難道陛下不清楚?”
“這不重要。”薑悟淡淡道:“去領鞭,不要再讓朕說第二遍。”
“領鞭?”殷無執一刻都不想在這裡呆了,他緩緩道:“臣今晚便出宮,回定南王府。”
薑悟:“?”
“這個遊戲,臣退出,陛下還是另外找人玩吧。”
他轉身,卻聞薑悟道:“你若走出這宮城,朕保證定南王全府見不到明日的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