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久的時間以來,薑悟一直不吭不響,這件事被瞞得相當好。趙澄著實有了報複的快感,他揣摩過很多次薑悟在想什麼,他是準備一直呆在夏國,與趙國繼續為敵,公然跟自己的‘親生父親’抗爭,還是決定放棄夏國,任其滅亡,與母親一起重返趙國?
他聽說薑悟一直很聽母親的話,心裡其實更傾向於後者,但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薑悟在沉寂了半年之後,直接把母親供了出去。
而且,還變成了一個毫無生氣的死物。
的確,其實隻是要交換母親的話,他變成什麼樣都無所謂,可趙澄偏偏就是想看到他露出情緒,他想知道,薑悟在發現他曾經與自己的哥哥生死搏鬥,之時,在想什麼。
他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因為我想讓你怕我。”
薑悟:“好怕。”
趙澄:“……”
在他快忍不住要把薑悟掐死的時候,一陣馬蹄聲忽然傳來:“殿下,殷無執來了。”
癱在樹下的喪批被人夾在咯吱窩裡帶了回去。
殷無執是一個人來的。
陽光新出,將崖壁上濕漉漉的水汽蒸發之後,他便獨自下了山崖。
沒有帶人下來是因為此處低窪,若是下方設有射伏,可能會引起很多死傷。
尤其那個大岩洞,更是易守難攻之地。
薑悟被提溜回來,趙澄直接把他往地上一扔,他懶懶抬頭,就發現殷無執正在跟人打架,與他交手的人手拿長劍,而殷無執沒有武器,正被逼的步步緊退,身上已經被劃破了幾道。
他內傷未愈,這樣下去定會傷上加傷,薑悟道:“住手。”
趙澄意外:“看來你很在乎這個小男寵。”
“讓他住手。”
趙澄環胸,挑眉道:“殷無執,當年在南疆就有玉麵閻王之稱,上回在齊地沒來得及仔細看,如今這麼瞧著,果然是姿色無雙……”
他腰間忽然被扯了一下,趙澄低頭,便發現纏在腰帶上的小白蛇被他揪住了尾巴。
他立刻來拍薑悟的手:“它有劇毒!嘶——”
小白蛇張嘴來咬,因為他一擋,正好咬在他手上。
趙澄:“……”
他支棱著冒血的手指,陰鷙地盯緊薑悟。
薑悟道:“朕咬舌自儘,看你怎麼換母親。”
趙澄含住手指,吮去指頭血跡,才開口道:“賀凡,住手。”
原來是賀威之子,難怪一見到殷無執就跟瘋狗似的。
賀凡收劍,捏著劍柄的手還因為恨意而微微發抖,殷無執旋身站定,扯了一下被劃破的袖口,道:“賀小將軍比起令尊來,還是過於年少輕狂了些。”
“殷無執。”薑悟開口:“過來。”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竟敢這樣有恃無恐。
殷無執看了他一眼,薑悟敏銳地察覺到,他心情不好。但很快,殷無執便移開了視線,抬步上前,對趙澄道:“參見趙太子。”
“看來殷少將是帶著懿旨來的。”
“正是。”殷無執道:“殿下所圖不過是為了姚太後,既如此,我們便挑個地點,趁早交換。”
“殷戍啊殷戍。”趙澄上前幾步,上下打量他,道:“你在南疆殺了我趙國那麼多同胞,如今還敢孤身涉險,膽子還真不是一般的大。”
賀凡忽然從後方重重一鞭子抽在他身上,殷無執不躲不避,頭上發冠頓時被抽掉,長發披落下來,背部一陣劇痛。
賀凡道:“你好大的威風,以為我們不敢動你們陛下,連你也不敢動不成。”
趙澄道:“輕一些,這可是夏皇的小情人,若是打壞了,他是要生氣的。”
賀凡得到默許,又一次舉起鞭子,卻聞薑悟道:“彆碰他。”
趙澄恍然:“原來,你怕的是殷無執受傷。”
殷無執看向薑悟。
賀凡頓時來了興趣,“竟是如此,原來殷少將在前線流血,回來還得在天子枕上留汗,還真是可歌可泣啊——”
又一鞭子狠狠抽在殷無執身上,他哈哈笑了起來。
趙澄跟著輕笑,周圍也響起了不善的笑聲。
“小將軍稍後要不要也陪陪我們?看你們陛下這個樣子,隻怕是難以滿足你吧?”
“小將軍今晚便留下來,我們這些兄弟,不嫌棄你。”
趙澄摸了摸下巴,伸手撥開了殷無執的長發,道:“若是叫我趙國將士們知道你竟然鑽進了天子的床帳子,你這玉麵閻羅的稱號,怕是要變成玉麵嬌娘了。”
他偏頭,眼角餘光留意著薑悟的反應。
殷無執也在看薑悟,賀凡越來越放肆,他豁然一腳踢在殷無執膝蓋上,後者一瞬間跪在薑悟麵前,賀凡道:“怎麼,方才還滑的跟魚似的,這會兒見到你們陛下,竟是腿軟的連站都站不穩了?”
薑悟保持著被丟下的姿勢跌坐在地上,剔透雙目緩緩上移,落在賀凡的臉上。
他看著對方蠕動的嘴唇,獰笑的嘴角,還有因為得意而鼓起來的腮幫子。
殺父仇人跪在自己腳下,賀凡已經完全興奮了起來,趙澄也完全沒有要阻止的意思。
他笑吟吟地後退,任由賀凡羞辱著敵國少將。
賀凡伸手抓起了殷無執的頭發,道:“你當時是不是就是這樣,舉著我父親的頭,呈給你們先帝的。”
他一拳砸在殷無執臉上,對方嘴角頓時溢出血跡。
薑悟的手指豁然收緊,瞳孔微微收縮。
地麵的泥土被摳出狂亂的曲線,指甲縫裡皆是汙泥。
趙澄轉臉看他,笑意微微收斂,道:“賀凡,住手。”
“殷無執,你就是憑著這張臉勾引的夏皇對吧?你說,要是這張臉沒了,他還會在意你嗎?你看你們皇帝那副死樣子,他連吃飯都得我們殿下……”
他轉臉,對上了一雙無機的眸子。
對方長發筆直地披散在腦後,發烏唇朱,分明是副絕色的長相,偏偏透出幾分濕漉漉的滲人鬼氣。
他的脖子被卡住,接著,整個人像紙張一樣被抓起,再重重按在了地上。
肺腑震動,嘴唇溢出縷縷血沫。
張大眼睛看著方才還奄奄一息的大夏天子。
薑悟的手上移,直接卸了他的下巴。
“朕說了,彆碰他。”薑悟偏頭,無機眼珠溢出陰森死氣:“聽不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