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入宮的第四年。
薑悟倒是肉眼可見地沒有以前那麼喪了,但還是不怎麼愛動,頂多一個月跟殷無執一起出一次門。
嘗試著去吃那些對於他來說幾乎是災難的食物,嘗試去做那些對於他來說不亞於世界末日的事情。
餘下時間都在宮裡擺爛。
愛一個人真的很累,如果可以跟殷無執一起去死就好了。
這個想法時不時就會冒出來,薑悟甚至想過親手拿刀殺了殷無執。
殷無執又受傷了。
他此前雖然為了薑悟不準備親自上戰場,可對趙國的圖謀卻一直未少,隻是稍微放慢了步伐。
這招致了趙國的反噬,刺殺他的人一直未少。
因為定南王的強烈要求,殷無執被安排回家養傷。
他一襲白衣,靠在窗前病榻,披散長發溫順地垂在胸前,鼻尖與唇峰在被陽光勾出精致線條,穠麗卻蒼白的臉龐顯出幾分病態的美感。
薑悟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
定南王妃見聲不見人,語氣裡充滿抱怨:“又受傷,又受傷,你看看你,自打進宮伺候皇帝之後,都傷多少次了?不過是一次普普通通的刺殺,憑你的本事怎麼可能逃不過?”
言下之意,就是在說薑悟拖後腿。
“母親不要亂說。”殷無執開口,聲音有些疲憊,“這次是陛下救了我。”
“你還需要他救?他能保護好自己的話你怎麼會受傷?”
殷無執失笑了一下。
是啊,薑悟如果能夠保護好自己,殷無執怎麼會受傷。
可薑悟就是這種人,他根本不怕死,被殺都懶得掙紮。但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在殷無執被刀刃擦過手臂的時候,瞬間出現在他麵前,一腳把人踢飛了出去。
“你還笑。”定南王妃氣得不輕:“你也老大不小了,到底什麼時候成親,總不能跟著他一輩子。”
“我說過很多次。”殷無執似乎對她十分無力:“我不成親。”
“那皇宮裡要什麼美人沒有,他如今圖你新鮮,若日後你年老色衰……”定南王妃一臉驚恐,道:“被拋棄了可如何是好。”
殷無執頭疼地皺眉,“我又不是男寵,豈會因為這種事情被拋棄。”
“你若不是跟奴才似的伺候他,他能看上你?就連臨幸這種事都要你主動,他堂堂九五之尊,心甘情願委身於你,不是因為圖你體力好,還能是因為愛?”
殷無執:“……您彆說得那麼難聽。”
“換個人能這麼對他?”定南王妃滿心不甘:“你白日裡給他批折子管朝廷,晚上還跟老牛似的耕個不停,時不時又像現在似的渾身是傷……”
“母親。”殷無執忍無可忍地橫她,眼角餘光忽然看到院子裡蝸牛一樣磨蹭的人。
薑悟正站著不動,眉目之間看不出什麼情緒,隻靜靜望著他。
“要我說。”定南王妃沒在窗邊,看不到他,繼續對殷無執道:“你還是趕緊找個姑娘成親,至少還能傳宗接……”
“母親!”殷無執打斷她,道:“彆說了。”
定南王妃終於探頭,視角穿過窗戶看到了慢悠悠晃蕩的天子。
她臉色一白,很快又是一沉。
殷無執已經起身朝外走來,他伸手扶住天子,道:“陛下,怎麼一個人過來。”
“外麵。”
定南王妃皺了皺眉,她沒聽懂薑悟的話。
但殷無執懂了,他一邊拉著薑悟往屋裡走,一邊問:“為何把人都放在外麵?”
“驚喜。”
定南王妃這次懂了。
薑悟自己走路出現,還是出現在殷無執的院子裡,的確算是個驚喜。
“母親,您先去忙吧。”殷無執對她說,定南王妃看了一眼他蒼白的臉,神色複雜,忽然轉向薑悟,道:“陛下方才應當已經聽到了,殷戍已經老大不小,殷家僅有他一條香火,還望陛下見憐,許他娶妻。”
定南王妃直接跪了下去,道:“陛下,看在殷正為您出生入死的份兒上,好歹給他留條香火吧。”
殷無執猝不及防,瞳孔微縮:“母親……”
“讓她說。”薑悟站在殷無執旁邊,語氣淡淡,道:“定南王妃可是對朕不滿。”
定南王妃直截了當:“自然不滿。”
“殷戍打小習武,生在南疆長在南疆,他保家衛國出生入死,身上不知有多少傷疤是為了夏國百姓而留。堂堂鷹軍少將,如今卻被禁錮於皇宮,受儘鄙夷與白眼,陛下,您不常出宮,便可以當做沒有看到,沒有聽到,可我不行,他是我兒子,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外人那樣評論他,我不想等到千年之後,大家都對他指指點點,說他隻是個以色侍人的佞臣!”
“所以呢。”
“所以。”定南王妃道:“請陛下看在殷正,也看在我守衛夏國另一塊土地的常家的份兒上,讓殷戍回家,準他娶妻,生子,過好本該屬於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