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麗很喜歡這裡,“夫人侍弄這些,也費了不少精力吧。”
“不費力,好養活,你若喜歡,挖走種在盆裡帶回宮。”宋夫人揪下一個串紅,讓殊麗吸一口裡麵的汁水。
殊麗照做,感覺甜甜的。
這時,宋老太師陪著陳述白過來逛園子,一見自家夫人又讓人品嘗串紅,咳了咳道:“不乾淨,鬨肚子就不好了!”
宋夫人嗔他一眼,“一朵沒事啊!”
宋老太師拗不過她,朝陳述白攤攤手,“老頑固一個,說幾次都不聽,有什麼法子!”
陳述白淡笑,看向蹲在紅花紫冠旁的殊麗,眉眼帶了一點柔和。
過了一會兒,陳述白問宋老太師要了鬆香、木條和白麻紙等原料,研磨後朝殊麗揚揚下巴,“過來教你絕活。”
宋家夫妻覺得新鮮,天子時常過來探望他們,順便散心,卻從未帶過女子,更沒有對哪個女子言傳身教過,兩人對視一眼,宋夫人拍腦門道:“我去取酒。”
夫人一溜煙跑開,宋老太師覺得自己成了紅火紅火的大燈籠,也跟著快步走過去,“慢點,等等為夫。”
庭院隻剩下禦前侍衛和護院,眾人低著頭不敢窺視天子的所作所為。
陳述白過濾好粉末,包入白麻紙中,對殊麗道:“張嘴。”
殊麗有點發懵,她隻是戲言一句,沒想到天子當了真,“陛......”
沒等她拒絕,陳述白掐住她的下巴,迫使她張開嘴,“彆躲。”
那東西會不會很苦啊,殊麗不願,緊緊咬住牙關,可憐巴巴地搖頭,像隻乾架乾輸了的貓。
陳述白嗤笑,眼尾下彎,將手裡的東西放在石桌上,“你這算不算欺君?”
殊麗快被逗哭了,這能算欺君?
好像......也算,畢竟君無戲言。
“奴婢錯了......”她哽了一聲,軟糯糯的甚是好聽。
陳述白還真就吃了她這套,沒在為難,負手走進客堂。
回程時,殊麗因被宋夫人灌了點酒,有些頭暈,靠在車壁上盯著小塌上的男人,希望他趕快閉眼,自己也能假寐一會兒。
如了她的願,陳述白單手撐頭,發出了均勻綿長的呼吸。
殊麗輕喚了聲,見他沒反應,頭一歪睡了過去。不比陳述白整日顧慮被刺殺,睡眠受到了嚴重影響,殊麗屬於沾枕頭就能睡著的人,即便頭靠著硬硬的車板。
一盞茶的工夫,陳述白睜開眼,鳳眸炯亮,哪裡有困意。他坐起身,看向快要仰出車窗的女子,慢慢起身靠了過去。
木椅不短,容下兩個人錯錯有餘,陳述白支肘杵在窗框上,盯著殊麗沉睡的容顏,喉嚨不經意地滾動。
薄如蟬翼的唇慢慢逼近女子的耳朵,等確認她睡熟,才又拉近,貼上了她的側臉,不似囫圇吞棗,輕柔如點水地親撫起來,從額角到雪腮,大手也跟著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裡。
入懷的一瞬,他明顯感覺殊麗醒了過來。
沒理會她的緊張和僵硬,唇角發出一聲笑,挨上了她的側頸。
殊麗微睜開眼,望著被燈火打亮的車頂,不敢動彈,更不敢拒絕,不久前的記憶翻湧而來,叫她更為迷惑,迷惑天子對她的感情。
難不成真的喜歡她?
怎麼可能。
脖頸的濕涼猶在,逐漸變本加厲,使她有些難捱。
她無奈默歎,向後仰去,忘記考慮背後的支撐,腦袋直接仰出窗外,被窗簾子遮蔽了雙眼。
夜風徐徐,簾子飛起又落下,讓殊麗領略到夜幕倒影的開合。
陳述白像著了魔一樣求索著她的甜美,意識被酒氣蒸騰,唇齒在冰肌劃過,狂亂的心跳如期襲來,咚咚如擂鼓,攪擾得他俊麵染紅,頗有幾分病態春情。
果然還是不行。
他撤回對麵,看著她慢慢直起腰,低垂水眸,無助地坐在那裡。
陳述白捏下眉心,很厭惡這種不能控製病症的感覺,隨口說了句:“拿你試試。”
殊麗心口一滯,複雜感稍縱即逝,徒留荒唐,果然啊,她隻是他情.事開蒙的路人甲。
唇邊綻開溫柔淺笑,她點點頭,“奴婢知道,陛下怎會對奴婢認真呢。”
這話讓陳述白眉頭緊鎖,沉下了臉。
這時,街市上出現鬥毆,數十輛馬車被堵在街口,扮作車夫的侍衛隔簾稟告道:“陛下,前後馬車都不通,估摸要僵持許久。”
陳述白掀開車簾,望了一眼黑壓壓的人群,“去打聽一下,前方怎麼回事。”
喬裝出宮,帶的侍衛不多,若是遇見兩大撥人鬥毆,在想要隱藏身份的前提下,不易插手此事。
打探情況的侍衛很快返回,“回陛下,是街道兩側的教坊在搶客時發生了口角,兩家管事先動的手,隨後,樓裡的打手也抄起了家夥,看樣子,得等巡捕營的人過來調和了。”
陳述白敲了敲折扇,巡捕營掌管皇城治安,署中武將時常與街頭地痞、皇城紈絝、牙行人販等打交道,雖品階不高,在街麵上很有威望,甚至在地痞混混眼裡,巡撫營的人比禦林軍還要威風。
皇帝一年到頭也召見不了巡撫營的長官幾次,很難了解他們的為人。
碰巧遇見這麼個情況,他倒要看看他們是如何辦事的。
“殊麗。”
還處在難堪中的殊麗揚起頭,強行壓下了剛剛的情緒,“奴婢在。”
“乖乖留在馬車裡,不許亂跑。”
殊麗不明所以,眼看著天子戴上銀質麵具,彎腰走出馬車,帶著幾名心腹侍衛消失在人群中。
馬車內外,隻剩下殊麗和“車夫”。
車外連連響起車主們的抱怨聲,可看熱鬨的人將街道堵得水泄不通,根本行不了車。
車廂悶熱,殊麗趴在窗邊,覺得自己就是一隻被扼住喉嚨的金絲雀。
這時,她瞄見不遠處的店麵中,有間匾額鍍金的布莊,門麵氣派,一看就是達官貴人喜歡光臨的地兒。
秉著好學的態度,殊麗想要進去瞧瞧,估摸一下宮外的布匹跟宮裡的有何不同,也好為日後經營生意做準備。
趁著車夫在揚脖看熱鬨,殊麗從車廂的後麵小門鑽了出去,直奔布莊而去。
這間布莊在皇城很有名氣,不僅包羅各式綢緞,還有許多樣式的成衣供應。
殊麗走到成衣架子前,認真挑選起來,想打包幾件回宮好好研究,對比一下自己和這家店裁縫的手藝高低,照理說,自己的手藝不會低於宮外的裁縫,可山外有山,能工巧匠隱於各處。
因挑選的認真,她沒有留意到身後悄悄離去的幾名侍衛,以及換了一張“皮”的錦衣男子。
“元佑”看著小姑娘單薄的背影,嗤了一聲,側頭看向敞開的店門,感覺自己的話,猶如耳邊風,在她這裡沒有任何作用。
還真是膽大。
隨著那聲嗤音,殊麗驀地回頭,流露出溜走的心虛,可當她瞧見倚在架子邊的男子時,美眸一冷,拿起幾件成衣快步走向賬台,絲毫不想跟這個男人扯上關係。
“喂。”
元佑淡腔開口,語氣不明。
可女子根本不理睬,還加快了腳步,發鬢上的巾帶隨著步子搖來搖去。
元佑邁前一大步,揪住她的巾帶,迫使她停了下來。
殊麗欲拽回自己的巾帶,皺眉扭過頭,沒好氣道:“再跟著我,我就喊人了。”
元佑沒管她喜怒,既然她不聽話,敢擅自亂跑,那就得付出點代價。
長腿跨前一大步,抬手就是一掌,直接劈暈了小姑娘。
店家和夥計都是隱姓埋名的禦林侍衛,見狀,紛紛扭回頭忙活自己的事,生怕打擾到主子。
元佑叫來一個繡娘,讓她為殊麗喬裝,之後扯過貨架上的長披風,裹住變成俊俏少年的殊麗,扛著人走出店門,朝鬥毆的兩夥人走去。
此時,巡邏營的人已到,帶頭的武將更是被一方的管事迎進了樓裡。
管事一邊諂媚獻殷勤,一邊說著對麵教坊的不是,“官爺許久不來,杏花那妮子都想你了。”
武將渾厚一哼,“少跟我扯有的沒的,聊聊你們鬥毆的事!”
管事滿臉堆笑,讓打手將樓裡的花魁請來,一邊將人往他懷裡推,一邊賠笑:“官爺怎麼跟杏花生分了?這可都怪杏花,得讓她陪幾杯酒。”
隨後,她看向杏花的丫鬟,“愣著乾嘛,快招待官爺和姑娘進屋坐,然後去取酒啊!”
丫鬟趕忙為武將推開門。
武將冷著一張臉,瞪了懷裡的杏花一眼,“水性楊花的東西,你不是跟謝想毅好上了麼!”
杏花嬌嗔,“哪有的事,奴家心裡隻有官爺。”
管事用力將兩人推了進去,重重合上門,轉身之際拍拍胸口,嚇得不輕,這侍衛副統領和巡邏營的官爺,都是她惹不起的啊,杏花夾在中間也是難做。
隨著武將們到場,兩邊管事都恢複了生意。
元佑扛著殊麗走進去,正巧瞧見了那一幕,也聽見了武將的話,眸子漸漸犀利,麵上卻是肆意倜儻。
見他衣著光鮮,又生了副頂好的皮囊,管事用絹帕捂了捂嘴,“呦,郎君是第一次來吧,以前可沒見過。”
見他肩頭扛著什麼,管事眨了眨眼,以她的豐富經驗,猜到了端倪。
一些門閥世家的公子平日在妻子和妾室麵前剛正不阿,實則極為喜歡尋花問柳,有的為了追求刺激,還會帶著府外的相好來教坊找樂子。
一間房、一炷香、一壺藥酒、一張床,沉浸在極致的快樂中。
要知這教坊的藥酒,可是外麵配不到的料。
“郎君是要點姑娘,還是......”
元佑拍拍被裹著的殊麗,淡笑問:“你說呢?”
管事會意,讓人引著元佑去往雅間,而那雅間,剛好在杏花姑娘的隔壁。
每個姑娘的房間左右都會各空出一間房,是專門為舍得花銀子的紈絝子弟準備的逍遙窟。
能一邊快活,一邊偷聽牆根。
路過那間屋子時,元佑已聽見了女子的嬌笑,他眸光更淡,扛著殊麗走進隔壁。
豔俗彌漫的雅間內,殊麗被濃香嗆醒,皺著眉爬起來,發現自己躺在一架古箏前,渾身無力,眼前疊影。
而她對麵的男子,不是元佑又會是誰!
殊麗左右看了看,冷聲問道:“這是哪裡?”
元佑晃晃手中酒壺,抬手示意,“教坊。”
殊麗心裡一驚,氣得嘴皮發抖,“你帶我來這裡作甚?”
男人忽而一笑,帶著濃濃的譏嘲,“來這裡當然是尋.歡作樂的,小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