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佑!”
被拂了臉麵,龐諾兒惱羞成怒,不顧小廝阻攔,氣衝衝走過去,卻在離元佑幾步遠時,生生停下腳步。
一把鋼刀抵在鼻尖前,泛著冷光,叫她不寒而栗。
“你六哥的刀,也挺鋒利的,要不要試試?”
眼前的男人可不像是在說笑,龐諾兒一動不敢動,“你、你瘋了,快拿開。”
“再惹是非,毀你容貌是小事,掂量著辦。”元佑擲了刀,斜插在地上,牽著馬離開。
回到車隊,元佑將馬匹交給車夫,環顧一圈尋到岸邊佇立的女子,沒有過去陪她,而是彎腰鑽進車廂,可剛一躺下,就聞到一陣陣花香。
他尋著花香找去,發現塌底下放了幾盆木芙蓉,好像是臨出發前,幾個榆林將領送給殊麗的。
還真是搶手呢,將木芙蓉扔出窗外,他又躺在塌上,才覺得舒坦。
禮部尚書從馬車旁走過,瞧見幾盆碎了花盆的木芙蓉,疑惑道:“誰這麼辣手摧花?”
無人應答,他撿起花盆走回了自己的馬車。
殊麗回來時,車廂裡的男人已經熟睡,她撚手撚腳上了車,接過車夫遞來的午膳放在車上,靜靜看著男人的睡顏。
大風吹落了車上的簾子,拂得簾麵如海浪拍動,車廂內清涼舒適,殊麗托腮閉上眼,也開始昏昏欲睡。
迷糊間,感覺有道氣息逼近,帶著清冽的味道,她假裝睡著,感覺鼻尖被人吻了下。
呼吸一瞬驟亂,她摳住了食指關節,始終沒有睜開眸子。
元佑點到為止,躺回塌上翻了個身,適才日光和煦,佳人在旁,一時迷亂吻了上去,待反應過來時,心口又一次狠狠的跳動。
他意識到,她不再是良藥,成了心毒,而對待有可能存在的威脅,他從來不會留情,可對她卻要一次次的破例,究竟是因為什麼?
車隊繼續前行,兩人都沒有提及這個吻,殊麗虔誠地覺得,這是他們的臨彆之吻。
另一輛馬車內,龐諾兒正在為龐六郎上藥,“六哥,那個元佑真的隻是元無名的義子?也太猖狂了!”
元無名是功臣,尚且對他們保持禮數,元佑作何將人情“趕儘殺絕”?
“你輕點。“龐六郎嘶一聲,抹了抹脖頸的傷,“我哪知道,估計就是仗著陛下的信任吧。”
“要不就算了吧,一個小嘍囉,不值得咱們一再費心。”
“行吧。”
兄妹倆還真是一家人,挺會給彼此找台階下,其餘三個庶子嘴上不說,暗暗翻起大白眼,欺軟怕硬,不過如此。
**
車隊下榻在一座古樸的小城中,因著驛館在修繕,當地縣令將欽差們安排在城中的客棧。
殊麗沐浴後,推開紙糊的窗牖,欣賞起流水瀠洄的夏景。溪水對岸有一片桃林,風過枝顫,離得遠也能聞到一股水嘭嘭的清香。
房門適時地被人叩響。
不用問,殊麗也知門外站著的人是誰。
這裡距離京城還有不到半個月的路途,殊麗很想收好心不再與元佑往來,可望著滿目青翠的景色,她的心也跟著夏日跳動起來,雙手不聽使喚地拉開了門。
敲得久了,元佑靠在挑廊的欄杆上,沒指望她能開門,可當房門被人從裡麵拉開時,他那複雜的心境最終扭成了麻花,梳理不開又帶了點愉悅。
“找我?”殊麗站在門縫中,雙手抵著門扉,沒有完全拉開。
“這裡盛產水蜜桃,要不要去摘一些?”
完成皇命的欽差們好不容易得了一日休整,逛城的逛城,聽曲的聽曲,不說極致縱樂,也是儘可能放鬆身心,隻有這個丫頭悶在屋裡子不出來,像個沒人管的小可憐,不知是不是出於同情,他才主動敲響了她的房門。
殊麗搖頭,“我哪兒也不去,不必在意我。”
要回京了,就乖的跟隻兔子似的,可掩在冷漠下的細小動作還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元佑一把推開門,沒理會她的嗔怨,將人拖出了客棧。
殊麗早已習慣他的強勢霸道,又氣又心軟,當被拉到大街上時,麵對一雙雙好奇的眼睛,她服軟道:“我自己走。”
元佑鬆開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頭。
行了一刻鐘,兩人走進一片桃林,這裡是采摘園,進來就要花銀子,且價錢不便宜,因是晌午,客流不多,元佑丟給場主一錠金子,如同上次在畫舫,“清場。”
場主再富裕,也沒見過出手這麼闊綽的爺,趕忙笑著請他們入內,又對其他采摘者賠了不是,很快,桃園內就隻剩下一對男女。
不明真相的殊麗還以為采摘者是嫌日頭毒,紛紛離開了。這裡不止有水蜜桃,還有榹桃和醜桃,殊麗拎起一個竹籃,盯著比自己高出許多的桃枝,踮起腳去夠上麵的桃子。
矮枝上的桃子已被人摘得差不多,就剩高枝了,殊麗不想白來一趟,跟桃樹較起了真。
等她費勁巴力摘下一顆桃子時,身後傳來一陣輕笑。
殊麗扭頭,“不幫忙,你還笑。”
元佑站在日光裡,臉上多了一絲年輕郎君該有的和悅,也是許久不曾出現在他身上的輕鬆。
前段日子,他整日沉著臉,像是遭人背叛,又像是要背叛他人,總之看起來心情沉重,如此比較,此刻的他顯得溫和煦媮,像個鄰家壞哥哥。
殊麗又墊腳去摘桃子,腰間忽然一緊,她被男人掐著側腰高舉了起來。
貝齒不自覺咬緊下唇,她快速摘下十來個桃子,悶聲道:“可以了。”
元佑錮著那截纖腰,沒有鬆手,“再摘幾個。”
“我拎不動了。”
水蜜桃個頭碩大,一個姑娘家的確拎不了多少。
元佑將她放下來,拿過她手裡的竹籃放在地上,“再去取一個。”
“回去的時候不好拿。”
“不是還有我麼。”
他說得隨意,沒經過思考,估計是完全融入了這份嫻靜,沒擺臭架子。
殊麗轉身去取籃子,翹了翹嘴角,也許初見時,她會覺得他和天子有些相像,可越相處越會發現他身上有著天子沒有的不羈和隨意,不像天子,整日不苟言笑,陰鬱懾人,一個眼神就能讓人戰戰兢兢。
摘了三籃桃子,殊麗揉了揉手臂,尋到一處樹蔭納涼,掏出繡帕擦拭起一個桃子,然後小咬了一口。
鮮美多汁的桃肉充斥在口腔,帶著絲絲清甜,解渴又解饞。
元佑走過來時,殊麗放下手中的桃子,又挑了一個紅彤彤的,擦拭後遞過去,“給。”
元佑沒接,坐下來拿起她腿上的桃子,瞧了一眼上麵的牙印,忽然想要就著那裡咬一口,可還是忍住了。
元佑自幼生在皇族,耳濡目染,覺得嘴對嘴吃涎水是件不正經的事,就更彆說就著誰的吃食咬上一口,可他還是嘴對嘴親了她,不止親了,還意猶未儘。
看他拿著自己的桃子發愣,殊麗奪過去,將新桃子塞給他,“你吃這個。”
元佑看向她被桃汁浸潤的唇,忽然覺得口乾舌燥。
“殊麗。”
“嗯?”
“以後不許在其他男子麵前吃桃子,梨也不行,大個的都不行。”
殊麗覺得莫名其妙,鼓著腮使勁咀嚼著嘴裡的桃肉,紅豔的唇變得水嘟嘟的,誘之采擷。
元佑握握拳頭,一把將她拉到跟前,伸手去探她的唇肉。
殊麗微微瞠目,吞下嘴裡的桃肉,咬緊牙關不讓他得逞。
元佑眼尾泛紅,扣住她的後頸壓了下去,狠狠咬在她的右肩上,隔著衣衫廝磨她的雪肌。
殊麗悶哼一聲,倒在長石椅上,想拒絕卻忽然頓住了動作,垂下了手臂,任由沒吃完的桃子落在了草地上。
鮮血染透肩頭衣衫,她握緊石椅的邊沿,“元佑,有人過來了。”
“沒有。”男人吻上她的嘴角,溫緩淺慢,一點點品嘗她的滋味,桃子的清香伴著體香彙入口中,比情毒還要來勢洶洶。
又一次因她失了控,曾引以為傲的自持力被擊打得蕩然無存。
當衣擺被褰開時,殊麗覺得自己瘋了,才會允許他進犯自己築建多年的心壘,如今的她,與晚娘的行徑有何區彆?
色令智昏,果然不假。
元佑從她的腰上抬起頭,眼尾愈發的紅,一麵享受元佑這個身份給他帶來的輕鬆自在,一麵對殊麗的感情患得患失。
“跟了我吧。”他違心地試探道。
殊麗坐起身,碰了碰滾燙的麵頰,低頭整理衣衫,“好呀。”
“你......”有那麼一瞬,陳述白承認自己嫉妒起了“元佑”這個影子,即便他們是同一個人。
殊麗接著道:“等我二十五歲出宮,你若未娶妻納妾,我就跟你。”
二十五,宮女致仕的年歲,原來,她一直惦記著這件事,從未想過一直留在宮中,真當他曾經的話是耳旁風了,竟從未往心裡去過。
峻冷的麵容顯出幾分陰鬱,但此時此景,他不想破壞溫存的氣氛。
“殊麗,你對陛下有過真心嗎?”
他故作平靜,問出的話卻刺痛了殊麗的心。
若是對天子動了真心,又怎願臣服在眼前人的強勢中。
殊麗沒有回答,起身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韶華短暫,而她的韶華轉瞬即逝。
那句“你若未娶妻納妾,我就跟你”是句玩笑話,連她自己都不信一個男人會為了她苦等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