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婉韻認真應道:“我請你吃刀削麵。”
“好的懂不懂?”
“刀削麵不好?再給你加一碗醬牛肉。”
陳斯年吐口濁氣,想笑她摳門,又覺得她語氣挺真誠的,一碗醬牛肉也挺值錢的,“我要吃一桌子好的。”
“那我不請。”
“不是,要是馮姬想吃一桌子美食,你請嗎?”
關婉韻用水囊澆洗起野菜,點了點頭,“請。”
“區彆挺大啊。”
“他是我哥,咱倆......”火光間,她抬下眼,“關係沒處到位。”
聞言,陳斯年腮肉發緊,隨即笑了起來,肩膀直聳,“我要是有錢,用得著你麼!”
離宮前,十名欽差都分到了盤纏,唯有他一個銅板也沒有,想必,是陳述白故意吩咐吏部那老東西對他一毛不拔的。
從天子到手底下的人,扣搜的不行。
陳斯年窩火,覷了一眼懸在關婉韻腰間的錢袋子,將火堆燒得更旺。
次日一早,兩人走出山洞,一起探著路,終在日落西山時,尋到了林子的出口。
來到之前那座城,關婉韻帶著陳斯年住進一家客棧,她節省慣了,沒要天字號房,要了兩間普通客房。
“驛館那邊容易讓有心人盯上,住客棧為妙。”
陳斯年拿著客房的鑰匙,頭也不回地上了旋梯,似乎並不滿意她的安排。
沐浴過後,他叩響了關婉韻的房門,與她一起去附近的醫館換藥,之後,並肩走在熙熙攘攘的街市,尋摸著麵館。
陳斯年斜睨一眼她的錢袋,再次提議:“吃頓好的?”
“嗯,會給你加肉的。”
這夜叉油鹽不進,陳斯年心火更旺,等進了麵館,一拍桌子,“夥計,來碗最貴的麵。”
夥計看他們粗布短褐,腿上有傷,撓了撓鼻子,“小店最貴的麵要一兩銀子。”
一兩銀子?那些年裡,陳斯年何曾糾結過一兩銀子,眼下,卻不得不看向身側的女子,既不服氣又無可奈何。
關婉韻點點頭,“給他上吧,再額外加碗醬牛肉。”
夥計還在打量他們,怕他們吃霸王餐,“娘子吃什麼?”
“素炒刀削麵。”察覺出夥計的顧慮,關婉韻掏出碎銀,“可以了吧。”
拿起銀子,夥計眉開眼笑,轉身走進灶房。
兩碗麵上桌,食材天差地彆,陳斯年都有點不好意思吃獨食了,“你要不再點些?”
關婉韻吃著盤子裡的麵,沒有接話。
陳斯年扒拉出幾片醬牛肉,將其餘地倒給她,低頭開始吸溜麵條,“吃不了浪費。”
關婉韻瞥他一眼,夾起肉吃進嘴裡。
這時,店門口湧來一批麵色凶狠的打手,直接堵在了兩人這桌。
關婉韻冷目,認出其中的兩人,正是她上次收拾的惡棍。
兩人在城門口蹲了許久,才蹲到她帶著個男人回城,一張口就是挖苦:“臭娘們,真是跟野男人私奔的,難怪又潑又毒!”
另一人命打手清場,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刀疤,“今兒不把你的臉刮花,爺跟你姓!小的們,來啊,將這娘們按在桌子上!”
打手們上前,作勢要扣住關婉韻的肩膀。
坐在對麵的陳斯年投去目光,冷聲問道:“何時惹上的?”
關婉韻簡單敘述幾句,手摸到了腰間的刀。
可沒等她出手,陳斯年忽然揮出佩刀,刀氣所到之處,尖叫連連。
幾名打手捂著流血的手指後退,不可置信地看著刀法精湛的男子。
陳斯年拽住那兩個領頭的惡棍,用一隻手拽住他們的發冠,將他們的腦袋狠狠摁在長椅上,旋即將佩刀插在兩人的視線之間。
刀刃泛著寒光,隱約還有血跡,嚇得他們觳觫起來,使勁兒眨了眨眼。
陳斯年露出陰森的笑,問道:“剛才囂張跋扈的氣焰去哪兒了?怎麼還慫了,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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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店裡出來,陳斯年收起刀,打量起街道兩旁的攤位。
關婉韻猶豫了會兒,正式道:“謝了。”
陳斯年不甚在意地聳聳肩,目光落在一個陶瓷攤位上,“借點錢。”
“做什麼?”
“做什麼需要告訴你?”
“那我不借。”
“剛不還謝了我?”
也是……關婉韻無話可說,扯下錢袋掏出碎銀,“夠吧。”
陳斯年點點頭,拿著銀子走過去,買下一個胖胖的陶瓷娃娃。
關婉韻不是很理解,卻見他目光柔和,隨口問道:“不就是個陶瓷娃娃,那麼喜歡?”
將娃娃揣進懷裡,陳斯年感歎道:“像阿斐小時候。”
感覺得出,他是真的在乎林斐。關婉韻忽然好奇,除了林斐,他可還在乎過其他人,不知是不是好奇心驅策,她竟問出了口。
陳斯年默然,忽然想起多年前,溪邊回眸的一瞬,視野裡出現的絕色,可隨著時光流逝,那抹絕色變成了模糊的影子,早已不在心頭徘徊。
“除了阿斐,我不會再在乎任何人。”
答非所問,關婉韻察覺到他轉瞬即逝的情緒變化,沒再追問下去。
忽然,腰間被拽了一下,她低頭看去,見自己的錢袋子落入了對方之手,“你……”
顛了顛分量,陳斯年握緊錢袋,“路上我管賬,吃點好的。”
要他管賬,不出三日,他們就得要飯,關婉韻自然不會同意,“還給我。”
可話音未落,陳斯年就邁開大步走遠了,腿上的傷也沒妨礙他健步如飛。
關婉韻忍著腿傷攆上去,卻怎麼也抓不到他的後襟。
兩人一前一後,她快,他就更快些,她慢下來,他就故意停下來等等,一路都在你追我趕,頗像一對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