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近些日子最稀奇的一件事,那當數陳斯年和關婉韻的親事。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與天子較勁險些喪命的宣王陳斯年有被人拿捏的一日,頂著被砍頭的風險,舉辦昏禮。
大婚當日,沒有儐相,隻新郎一人跨坐高頭大馬,身穿大紅喜服,帶著人馬去往關府迎親。
迎親的隊伍皆是陳斯年花銀子雇來的,所謂重賞之下有勇夫,還是有人敢接陳斯年的單子。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陳斯年是個十惡不赦之人,能出獄十年陪伴林斐已是皇家對他的恩賜。誰能想到,他敢明目張膽與人成親?故而,沒幾人敢冒著觸怒天子的隱患去結交這麼一個惡徒。
可陳斯年曆來是個不在乎外人眼光的人,今宵有酒今宵醉,就連婚事,也是在醉酒後跟關婉韻提了一嘴,說自己從懂事起就想有個家,有個可以傾訴心事的貼心人,哪知,過了幾日,關婉韻就將婚書拍在他麵前,挑釁地問他敢不敢冒險成親。
陳斯年原本是猶豫的,但在見證了馮姬和駱嵐雯的昏禮後,下了決心,隻要相愛,隻要還能喘氣,什麼都不是阻隔。
簽下婚書的前兩日,他罕見地向天子服了軟,在禦書房外跪了一整夜,換來的是一句“隨你”,而這句“隨意”聽似漠然,實則是對他最大的寬容,畢竟,天子若執意苦著他,有的是辦法。
坤寧宮內,已經懂得打扮自己的大寶兒對鏡照啊照,總覺得緞麵小紅襖該配上漂亮的發飾,於是費力爬上梳妝台,從殊麗的妝奩裡挑了一對珠花,插在了自己的辮子上,之後推著裝著二寶兒的小木車,作勢就要出宮。
還在用膳的殊麗叫住她,“寶兒,你要帶著弟弟去哪兒?”
大寶兒於殿門口的午陽中扭頭,笑靨如花道:“去參加四叔的昏禮。”
她早聽五叔說了四叔今日成親,卻沒察覺到母後有去參加的意思,於是自作主張,耍了個小心思,想要帶動母後。
殊麗放下瓷碗,單手支頤,淡笑道:“讓桃兒帶著你們去吧,不過要趕在二更前回宮。”
大寶兒眼睛一亮,沒想到娘親會答應,高興地又蹦又跳,還跑到殊麗身邊,拉了拉她的衣袖,墊腳親了親她的臉,“娘最好啦。”
殊麗起身,從一個木匣中取出幾樣貴重的首飾,放入荷包中,掛在了大寶兒的裙帶上,“這是娘隨的份子,你幫送去。”
大寶兒捏了捏荷包,“母後為何不親自去呢?”
“很多事,等你大一點就會理解,時候不早了,快去吧。”
大寶兒乖巧點頭,跑到木車前,推著二寶兒去找馮姬。
小小的嬌娥,對宮闕的各個角落都熟門熟路,一路上哼著歌,腰間的荷包一搖一曳,為她添了靈動。
坐在木車上的二寶兒拍了拍麵前的橫木,咿咿呀呀個不停,似乎也感受到了姐姐的好心情。
“弟弟,咱們去鬨洞房哦。”
早聽聞民間有鬨洞房一說,大寶兒迫不及待,邁著小短腿一路小跑。
司禮監外,馮連寬攔下了木桃人,說要與她們同行,實則是代替天子,送周太妃前去參加兒子的昏禮。
遠遠瞧見小公主推著小皇子而來,馮連寬笑得合不攏嘴,早猜到皇後娘娘會指派自己的一對兒女去賀喜。
“公主慢點。”
“大總管,母後讓桃兒姨帶著寶兒和弟弟去四叔那裡,你要一起去嗎?”
馮連寬順坡說道:“正有此意呢。”
木桃挑眉,意味深長地看向他身後的轎子,那裡麵坐著的,應該是周太妃。
夕陽下,兩大兩小攜著帝後的祝福前往了婚宴那邊。
比起富貴人家娶妻,陳斯年的府上冷清許多,隻有寥寥賓客。
可這些人,全都大有來頭。
四四方方的小院中,元栩等人圍坐兩桌閒談著,隻等新郎官出來敬酒。
已滿雙十的煜王剝開一顆飴糖放入口中,笑道:“我曾經以為,陳斯年會孤獨終老。”
陳呦鳴過來時,恰好聽見這句話,撇了撇嘴,誰說不是呢,任憑怎麼猜想,也想不到自己這個便宜哥哥會有成親的一日。
見她走來,煜王扯過一把椅子,示意她入座,“老公主,何時輪到吃你的喜酒?”
陳呦鳴假笑,揪了揪他的耳朵,“那你呢?何時能等到一個能收服妖孽的女子啊?”
煜王的餘光下意識落在隔壁桌的一抹身影上,抬手撓了撓眉梢,不太自然地又剝了顆糖果,塞入陳呦鳴嘴裡,“吃你的吧。”
這時,陳斯年拎著兩個小不點走出來,瞧見馮連寬,揚了揚下頷,“麻煩把這兩個小東西送回宮。”
他手裡提溜著的,正是偷偷潛入喜房的大寶兒和二寶兒。
馮連寬“誒呦”一聲,接過咯咯笑的皇子,怪嗔道:“您就不能溫柔點?”
陳斯年使勁兒揉了揉他懷裡的大胖小子,“彆壞了叔叔的好事,改日再陪你們玩。”
二寶兒還不會講話,對著他咧咧嘴,露出長了幾顆乳牙的下牙床。
被陳斯年放在地上的大寶兒墊腳揉揉弟弟的臉,小大人似的介紹道:“姐姐不是跟你說了嘛,這是四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