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中原雅治抱住白瀨的大腿,“你會打我屁股。”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啊——”
中原雅治脖子一縮,“我怕嘛。”
“你出來,我又不會真的打你。”
“好了中也,你現在明明很凶的樣子,雅治還太小了,所以膽子也小。”白瀨把手往身後一撈,攬住雅治的脖子,“我隻是在教他怎麼保護自己而已。”
中原中也眉頭一挑,“白瀨,這像是保護嗎?這不是惹禍上身?”
“哈?你說什麼?”
“雅治不需要學這些,他模仿能力太強了,再刻意教,不知道變成什麼樣子……”
見兩人要吵起來,中原雅治連忙出來乖乖認錯,“彆吵,彆吵,我隻是覺得有趣而已。白瀨哥,中也哥,我知道你們都是在為我著想,真的非常感謝你們。”
白瀨雞皮疙瘩起了一身,“你發什麼神經,突然之間滿口道謝?”
中原中也也有些不自在,他正經的轉移話題,“雅治,不可以隨便挑釁彆人,碰到壞人的第一時間應該是跑。”
身為羊裡最小的孩子,中原雅治在六歲的時候得到了偏愛。
其他人已經長成少年,組織的生存條件也變好了很多,養一個孩子便不再是拖累,而是生活的調劑。
看他每天都在長大,看他的人格逐漸顯現,看他聽自己說什麼就信什麼,且幻想著他究竟能在未來長成什麼模樣。
隻不過他們對待雅治仍然沒有中也上心和親近,中原雅治對情緒很敏感,也能分清楚這些。
然後,中原雅治無時無刻的“善意”開始顯現了出來。
過小的體格讓他無法在武力方麵拯救他人,他嘗試過兩次,借著小聰明想結束兩個組織之間的紛爭。
是的,最常見的死亡節點,便是兩個非法組織之間的火拚。
他們可能是為了地盤,可能是為了金錢,可能是為了同伴而殘殺,但結果永遠不會是好的,隻是增添了傷亡而已。
中原雅治插手的第一次失敗了,但他比較幸運,沒被發現,第二次就把自己卷了進去。
“好蠢。”達裡爾罵他,“實在太蠢了,你找人把那個組織的領頭人拿槍崩了,這場火拚就沒人有心思進行下去了。”
但中原雅治沒有達裡爾來去自如的能力,她能早先摸清楚地形,知曉所有人的死亡脈絡,中原雅治隻能看到有人要死了而已。
“我也不想。”被非法組織的人抓著領子拎起來時,中原雅治心中升起了一股憎惡,
“我也不想救他們,為什麼我就一定要救他們,是,是我自己犯蠢,把我自己搭了進去,歸根結底就是我能力不足,我太心急了。”
他清晰的知曉自己的不足,知曉自己還沒有成長到足以拯救他人的程度。
可是,總有什麼在催命一樣緊追在他腦後告訴他,有人在地獄受苦,你要救他。
所以他心急。
所以他莽撞,
又因為大批的將死者就站在他眼前,他作出了錯誤的判斷。
那第二次,是中原中也從天而降救了他。
當時,提著他領子的人不耐的晃了晃他,“你這小鬼嘀嘀咕咕的說什麼呢?”
中原雅治因他粗暴的對待有些頭暈,下一秒就被丟在了地上,等他從地上爬起來,就被冰涼的槍口抵上了腦門,
半晌,沒有開槍,
他的同伴催促他,“怎麼了,磨蹭什麼?”
“這孩子手腕上有藍色絲帶,是那個少年自衛團‘羊’的一員。”
“那是個什麼組織?聽都沒聽過,乾掉他,你難道還會心軟不成。”
那根扣在扳機上的手指正要彎曲,拿槍的人就被整個踹了出去。
中原中也氣得快失去理智,即使被所有人拿槍指著也不露絲毫怯意,他怒到極致反而雜著氣音笑了出來,“看來羊的名聲還是太小了。”
那個非法組織,連帶著它的敵對組織,全都被中原中也打了個底朝天。
剝奪了他們的武器和金錢,中原中也摘下了一個人的麵罩,“哦,外國人?”
橫濱有數不清的偷渡客。
“交給警察的話會被遣返回去嗎?”
“但他們也不全是外國人。”
“雅治,這些人不死的話,會來報複的。”中原中也踩在一個人的胸口,雙手插兜目光沉沉的看向雅治,“雖然知道你好心,但他們手上早就不知道有多少人的血了。”
中原雅治的“好心”在羊裡是出了名的。
其他成員會笑他年紀小,自己過得不如意,還看不得人間疾苦。
“我沒有阻止你。”中原雅治對他說,“我不是爛好心。”
他們對中也毫不留情的開槍了。
那麼那些子彈在接近中原中也的時候被反彈回來,也是理所應得的。
中原中也走到他身前,“想做什麼之前先來問我,我們是家人,連願望的重量也要一起承擔。”
“我隻是想救仍有價值的人。”
仍有價值。
什麼是仍有價值的人呢?
中原雅治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達裡爾天天在耳邊吐魂一樣說著,“看,你救的人是偷竊犯,搶劫犯,殺人犯,他們墮落至此,不去工作不去努力生活,隻是混混度日,還嫉妒醜陋看不得彆人過得好。”
達裡爾說得並沒有錯。
但……
“呸!”中原雅治此時的表情特彆像白瀨。
達裡爾就像被紮心了一樣捂住胸口,“你……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以前可是個風雅公子!”
“風雅公子能當飯吃嗎,風雅公子沒有罵你嗎?”
“我可是你求來的,感恩戴德吧小子!”
因為環境限製,中原雅治救的的確是些社會底層的人物,大眾視角下的敗類。
但,敗類從一開始就是敗類嗎?
因為把自己放在“救人者”的位置上,中原雅治覺得自己好像雙手拿了個杆秤。
一邊是人做的惡,一邊是他的善。
自身無法做到的事情,他隻能尋求強者的幫助。
“我是不是很過分?”他這麼問中原中也,
他們剛剛接住了一個跳樓自殺的中年人,當然是中也一個人辦到的,而中也本來在休息。
“過分什麼?”中原中也像是覺得他糾結的點很好笑,“從彆人角度來說,我做了一件好事,從我的角度看,我幫了我弟弟完成心願,也沒讓直腦筋的他讓自己身處危險。”
“我不是直腦筋。”
“是,你是拐了十八個彎讓人摸不透的傻腦筋。”
中原雅治:“……”
中原雅治癟了癟嘴,
“彆哭啊,不許哭。”
雅治強調,“我沒有哭,我很堅強。”
“噗哈哈哈哈哈……”
“中也你笑我。”
“你應該叫我哥哥。”
“我這樣不是把你當工具人了嗎?”中原雅治還是有些過意不去。
中原中也頓住腳步,他轉眸,一手按住雅治的後腦,額頭貼過去,與他距離極近的直視著,
“不要把我的愛用其他理由框住,不要給它添加什麼不必要的想象。”
中原雅治直愣愣的看著他,腦袋轟的一聲死機了。
他隻顧著應聲,“哦,哦。”
***
後來,中原雅治在羊的基地發現了一位將死者。
那人雅治認識,住在離羊隔了幾條街的南邊,渾身破爛。
他潛入了羊的基地,偷了省吾的小金庫,省吾要殺了他。
“偷錢隻是個幌子,他摸清了我們基地的地形,摸清了我們的人數和武器配置,就能把我們的情報泄露出去,我們羊就危險了!”少年端著與自己身量相比過大的槍,厲聲說著,“他說不定往我們的水裡投毒了,說不定正在給彆的組織放哨。”
沒去值班的羊都在這兒了,他們大多是圍觀者,因為羊群裡隻要有領頭羊就好。
中原中也坐在一個木箱上,不發一言。
“我沒有!我隻是太窮了,我都摸進你們房間了,完全能拿槍掃射殺了你們,但是我沒有!我也不認識什麼非法組織……”男人辯解著,目光裡除了懼意還有恨意,“你們可以說我是小偷,但其他的事我根本沒做過……”
“跟他們說這麼多做什麼。”他的同伴神情冷漠,“彆看是孩子,那也是拿著槍的孩子,他們隻是一群劊子手而已。”
中原中也閉了閉眼,“行了,打也打了,把他們趕走就是了。”
“中也!”白瀨一驚,“你就放過他嗎?”
中原中也站起身,“那還能怎麼辦?”
省吾雙手顫抖,眉宇掙紮,“我不放,他說不會泄露秘密,這種話也能信嗎?他們隻會出爾反爾。這裡可是在雷缽街,哪有什麼好人——”
“我聽過一個故事,雅治給我講的。”中原中也按下省吾的槍,聲音淡淡,
“有個孩子從小成績優異,初中時甚至還是班長,尊敬師長愛護同學,所有人都很喜歡他,這人大學畢業後創業失敗,一下子窮困潦倒,還欠了一屁股債,他沒勇氣自殺,交不起房租,覺得隻有貧民窟能成為他的容身之所。於是斷了和父母的聯係,像是躲避一樣把自己藏了起來。”
神情麻木的男人愣住,不可抑製的發起抖來,他抬起的眸裡有了異樣的神色,像是中也的話掀開了他的記憶,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我不知道,雅治給我說的。”
中原中也走到他身邊,微垂眸與他對視,
“其實我倒是對這些並不怎麼在意,畢竟和我沒有關係,我也不覺得自己能對一個人的生死起多大的影響。”
“雅治喜歡看書聽故事,總想把什麼知道個徹底,在他眼裡,一個人的善惡似乎是難以定論的。”
赭發少年摸了摸後腦,像是覺得麻煩和難為情,
“但他有句話我挺讚成的。”
“雅治說:不要忘了你以前是什麼樣的人。”
你以前也很優秀,你也被人期許過光明的未來。
即使後來遭遇不測,即使後來變得平庸,即使有過一段時間的自暴自棄,
“雅治說——”
“他曾經是最守信用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他。”
在生命還未結束的時候,一切都還有可能。
所以不要輕言放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