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事嗎?沒受傷嗎?”
接住向自己撲來的孩子,中原中也手裡還緊攥著幾縷白發,
中原雅治把頭埋在他懷裡,“我沒受什麼傷,我被偵探救出來了。”
“偵探?”
“他發現了我留下的線索,先你一步找到了我。”
中原中也神色有些晦暗的垂下眼瞼,“抱歉,我沒能第一時間保護你。”
他的責任心很重,展露感情的方式也是熱烈的。
和幾年後的沉穩相比,幼時的中原中也其實有些易怒,也有些急躁,但從不會欺騙彆人,對待羊也一心一意。
中原雅治給他道歉,“對不起,是我貪玩沒注意保護好自己。”
那件事的最後,罪犯被送到了警局。
因為雅治說,這個人牽扯到了其他孩子,所以沒準已經立案了。省吾立刻想到了賞金的可能性。
中原中也在那天之後一度成為了羊的中心,孩子們圍繞著他,稱讚著他,並帶著傾慕好奇和幾分畏懼想讓中也再演示一下異能力。
在某些人眼裡,中原中也出了好大的風頭。
但他承擔的壓力並不小,用異能力行使暴力之後,中原中也意識到自己要比很多人強大,這份強大能夠讓他的組織立足,能夠讓他保護好自己心愛的人,所以他找了更多的機會訓練自己的異能。
無人教導,便自己摸索,自己學習。
他的體術並不是先天強大,而是與人實戰練出來的,
他的能力突飛猛進,傷口也是成正比的疊加著,時常痛到夜不能寐。
回想起來,那段時間好像是雅治照顧的他最多。
中原中也有一次睡覺時翻身,冷不丁對上了雅治睜大的眸子,
他被嚇得困意全無,壓低聲音說道,“雅治?你怎麼沒睡覺?”
“我看你很痛,可能得換藥。”
“藥已經換過了,你快睡。”
“哦。”
中原雅治有天晚上莫名清醒過來,發現旁邊的被窩空了,他驚得直接坐起身,果然,中原中也不見了。
沒有任何動靜,中原中也是自己溜出去的。
中原雅治連外套也沒有穿,在秋季的夜晚偷偷溜了出去。
“他去哪了?”雅治問達裡爾,
達裡爾的兩隻骷髏手放在腦後,“不告訴你。”
“去西街了嗎?”
“你怎麼知……嘖。”
中原雅治於是就往西街去,“他為什麼一個人偷溜出去?”
達裡爾不在意道,“你問他啊。”
中原雅治其實隱隱有猜想,他覺得中原中也去報複了。
因為西街裡有個非法組織特彆蠻橫,有人擋到其成員的去路就會被毆打一頓,連孩子都不放過,他們羊裡就曾有兩個人不小心招惹了他們,被打折了兩條腿。
他跑到西街,又爬上那個隱蔽的樓頂,仗著優越的視野,還看到了鬼鬼祟祟趴著的白瀨和省吾,以及不太親近的長老級人物空和田哉。
中原雅治呼吸一窒,“這是計劃?”
是羊裡大孩子們商量好的嗎?
很快,寂靜的夜裡傳來槍響和慘叫,那噪音得維持了五分鐘,周圍卻沒有一個人出門查看。
“你慌什麼。”達裡爾對他神經兮兮的模樣很是不屑,“那小鬼的命線長著呢,能活好久,羊裡那些孩子也不像是短命的。”
她說的沒錯。
除了個彆幾個早幺的,羊裡的孩子都能活過成年。
“中也的身份……是不是要變了?”
異能力者的身份讓有些東西變得不同,中原雅治說不清那是什麼,可能是與普通人之間的戰力劃分會讓人心中產生隔閡,可能是強者與弱者之間的話語權本就不相等,可能是本平和相處的同伴有一天突然陌生起來。
中原中也變得突出,甚至有些微的格格不入。
又過了十分鐘,有什麼轟然倒塌,
那是人被踹進牆裡,牆體坍塌的聲音。
“好樣的!”白瀨激動的握拳,他大喇喇的站起身,“這樣,這個組織的戰利品就屬於我們了——!”
非法組織的戰利品:器械,槍彈,藥品,食物,金錢,或許還有地盤。
“中也乾得真不錯。”省吾也笑得格外開心,好像積攢多年的陰霾一掃而空,“我們現在,就有自保的武器了!”
他們幾個在屋頂上擊掌歡呼,中原雅治蹭蹭爬下去,跑進了那個組織的基地。
“剛剛是不是有個人進去了?”
“看錯了吧,大晚上的誰出來看熱鬨?”
“我也看到了……那是不是雅治?”
“雅治?!”
中原雅治掠過廢墟和奄奄一息的幾個人,直直向中原中也跑去。
因為戰鬥的經驗不足,中原中也似乎被人打了腦袋,血從太陽穴的位置汩汩流出,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雅治?!”
看到向他跑來的白發孩子,中原中也的表情能稱得上驚悚了,
“你來做什麼?你怎麼發現的——”
隨著人影跑近,中原中也皺起了眉,“你怎麼沒穿外套,現在多冷啊。”
中原雅治撲通被一個人的胳膊絆倒,他麻溜的自己爬起來,然後掃了眼膝蓋上的血,
“我又受傷了……”
“沒事,現在我們有藥了。”中也笑著說,“不止如此,我們現在再也不用住破爛的屋子,也不用餓肚子。”
剛摔倒的時候感知不到多少疼痛,中原雅治趁自己還沒變得一瘸一拐,快速來到中原中也的身邊,他幫少年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中原中也微彎下腰配合他,“無所謂,明天洗洗就行了。”
“這個怎麼辦?”中原雅治指著他臉上的血,
“塗藥水就可以了。”
中原雅治吸了吸鼻涕。
中原中也笑他,“你看,凍著了吧。”
“不是。”中原雅治緩慢道,“我有點兒難過。”
“難過?”
“為什麼中也在裡麵給羊報仇,省吾他們卻在外麵看著。”
中原中也微怔的睜大眼,“……因為……我比他們都要強啊。”他揉了把雅治的腦袋,“胡思亂想什麼,我們是同伴,是家人,沒有誰受委屈一說,都隻是在為我們共同的未來努力而已。”
中原雅治呐呐,“哦。”
也不說明不明白。
中原中也蹲下身,“來吧,我背你回去睡覺,你的兩條腿現在可是血流不止。”
“中也也血流不止。”
“哦對,我突然發現一件事。”中原中也嚴肅著臉色,“雅治,你是不是直呼我的名字了?你該叫我哥哥。”
因為他受著傷,中原雅治順溜的改口,“哥哥。”
少年微眯起眸笑了,“上來吧,我背你。”
中原雅治靜靜的看著他,“哥哥,你笑起來像風一樣。”
中原中也:“……”
他驚恐的摸了摸雅治的額頭,“沒發燒啊?你怎麼突然說這種話,在哪學的?”
“小學生作文裡。”
“你這活學活用也太……”
那天晚上,中原中也背著雅治走出了西街。
“我是不是很重啊……我最近長個子了。”雅治趴在他背上輕聲道,
“不會,你忘了,我最擅長控製重力了,你現在像羽毛一樣輕。”
中原雅治晃了晃腿,“我怎麼沒感覺自己變輕了。”
他看著少年漸漸退去稚氣的側臉,聽到他的嗓音柔和而清晰,“背你還不需要用異能。”
他們半路上路過白瀨省吾他們的藏身地點,幾個半大少年興高采烈的衝了出來,“中也!把他們都乾趴下了嗎!”
雖然是問句,但他們的語氣和神態其實都不在意這話的答案,已經認定了結果。
一人還摸了把雅治的頭,“你這小子,偷偷跑出來啦?”
中原中也對他們點了點頭,
幾人雙手握拳作出了勝利的姿勢,“太好了!我們去看看他們的資產。”
“這個時候是不是應該用‘搜刮’更為合適?”
“無所謂啦反正都是我們羊的。”
白瀨插著兜走上前,拍了拍中也的肩,“辛苦了,中也。”
他們真心實意的高興著,
中原中也微微一愣,也咧出一個笑,“畢竟,誰都不能欺負羊。”
“咦,中也,你受傷了?”白瀨這才注意到了他的傷口,他隨手拿紙巾幫中也擦了擦血跡,“回去找杏處理一下吧,她擔心我們,應該還沒睡。”
***
那件事之後,中原中也成為了羊的首領。
羊裡的孩子明顯不再畏縮,甚至有點兒飄。
不能有人在羊的地盤胡作非為,不能有人傷害羊的成員,
羊一點點擴充自己的領地,雖然他們說得熱血輝煌,其實也就是一片街區而已,街區裡不能發生鬥毆,不能賭博犯法,不能混亂,同樣的,街區裡的人受了欺壓可以找羊求助,隻不過保護費之類的還是要收。
“看好了雅治,碰到壞人的時候你要這樣。”白瀨把雅治拎到今天剛教訓的人身邊,興致勃勃的親身教學,“忒呸!這是吐口水,你還可以再罵他兩句,要我教你罵人嗎?你說話聽著一點兒氣勢都沒有,會被欺負的。”
“聽著,罵人的詞有一堆,分帶臟字和不帶臟字,帶臟字的淺顯易懂些,比如混蛋,瘋子,傻瓜,敗類,豬玀,渣滓……不帶臟字的比較難,我估計你也學不會。”
灰發少年眸光鋥亮,“罵完人,你再踢他兩腳。”他以身示範,朝地上那人的胸口踹了幾下。
中原雅治頻頻點頭,看上去聽得很認真,“哦,哦。”
白瀨升起一股成就感,覺得自己教了個有天賦的學生,“你也試試。”
中原雅治把衣服整成白瀨那樣,稍稍駝一點兒背,雙手流裡流氣的插兜,清了清嗓子,“你這個混——”
“中原雅治!”
不遠處傳來了中原中也的吼聲,
中原雅治一激靈,頓時縮在了白瀨身後,
耳尖的中原中也發現有人帶壞他弟弟,他站到白瀨身前,探頭去找使勁往後縮的雅治,“你躲什麼,出來。”有點兒虛張聲勢的惡裡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