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不是什麼好人。”中原雅治很認真的說,“我若是憑借一顆赤誠的善心就能活下去,那可就太好了。”
雅治覺得自己隻是個有良知的普通人。
咒術師救下的人,基本都是非自然死亡的人,也就是說,赤司雅治身為咒術師做的善舉都不會被死神記錄下來。
但他還是在那條路上走下去了。
“陣平哥,湯再不攪的話就糊了。”
“啊?哎…光顧著和你說話了。”
“其實我也會做飯。”
“你的身高操作這些都還太危險了,萬一從板凳上摔下去,打翻了鍋怎麼辦?”
“……”
“……難道你在隱晦的提醒我做飯不好吃嗎?”
中原雅治眼睛一瞪,“沒有!我沒說過!”
偶爾會有鹽放多放少的時候。
黃金單身漢的廚藝就不要強求了,中原雅治自己也好不了多少。
“可惡!我的手指可是很靈活的!就算拯救即將糊掉的湯也——!”
“手指靈活和煮飯好吃沒有關係吧……”
“雅治,你做完作業了嗎?”
“早就寫完了。”
他們在開放性廚房吵吵鬨鬨,中原雅治被鬆田陣平拿濕潤的指尖點了點鼻子,他伸手抹了一下,“西,西瓜汁?!”
卷發青年眼裡滿是和他打鬨的笑意和愜意,“你放學時就哭成這樣了。”
“陣平哥!你欺負我長得沒你高!”
“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後,鬆田陣平說,“那我替你回絕五條了?”
“……”中原雅治抿了抿唇,一時沒回話,
鬆田陣平會意,揉了把他的腦袋,“好了,明白了,等你長大再說吧,反正還早。”
***
而另一邊,五條悟拿到了中原雅治的DNA檢測報告。
他在第一次遇見那孩子時,就悄悄從他的帽子上順了兩根頭發,咒術師的基因信息是保密的,但五條悟有權利拿到有關赤司雅治的一切。
看著親子檢測上高達99.99%的數值,五條悟沉默了。
“……所以?”
硝子也瞥了一眼,“所以真的是兒子?”
五條悟坐在沙發上,沉沉的盯著白紙黑字,視線沒有焦點,他其實沒在看。
“我查過那孩子,幾乎要把他從根挖起的查。”五條悟仰頭,眸子靜靜盯著天花板,那是很易放空大腦的姿勢,“但是,你猜怎麼著?”
“有蹊蹺?”
“他的身份是沒問題的,但是,這就是最大的問題。”五條悟舉起一根手指,“醫院的出生證明,他父母的身份,去世前鄰居的采訪,他人腦海中他哪天丟失的記憶,都在表示這孩子存在一個孕育的過程,並合理的降臨在世間,但是……”
五條悟話音一轉,“但是,他們所說的‘朋友’,‘鄰居’,也就是雅治的‘父母’,和赤司雅治沒有任何關係,可卻擁有了中原雅治。”
六眼伸出一片冷意,他仿佛窺探到了人性之惡,露出幾分鮮明的失望落寞,還有幾乎溢出來的怒意,
“那孩子可能是根據赤司雅治的基因,創造出來的。”五條悟望向家入硝子怔愣的眼睛,他的唇線抿起,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而且是在赤司雅治還在時候,有人搞出了這種動作,可能失敗了,可能為了不被消除證據,他們把中原雅治拋棄,想讓他自此消失,隨後見赤司雅治的事情漸漸平息,又順其自然的把丟失的孩子找回來。”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點了根煙,顫抖的叼在嘴裡,“我竟然覺得很有道理。”
“我猜得肯定沒錯!”五條悟一下子跳起,他同時打了個響指,氣得來回走動,“現在就是不知道是誰乾的!可惡!怎麼能乾出這種事——”
“確定嗎?”
“這份報告難道是假的嗎?”五條悟轉頭,“這是人體試驗!沒有比這更黑心的東西了。”
“……”
家入硝子垂下眸,麵對朋友的激動,她顯得有些過於平淡了,
但家入硝子本就不是情緒外露的性子,近幾年更是。
“……硝子?”
“傑知道嗎?”
“怎麼會知道,他現在忙著安置金主們這季度交的錢吧。”
“那這孩子……你怎麼辦?”
五條悟沉默了。
他想起了中原雅治抬眸看他的模樣,帶著對生人的好奇,對大人的信任,他的唇角有自然向上的微小弧度,看上去像在笑一樣,矜持的,自然的,習慣性的——和赤司雅治很像。
“那孩子是罪惡的產物。”五條悟說,“但他不是罪惡的。”
白發青年將基因鑒定報告書仔細的收起,神情又恢複了冷靜,“我不能不管他,這是雅治的孩子……嗯,這麼說也太怪了。”
他小聲嘟囔著,“但那孩子真的很像雅治,讓我感覺……是雅治的延續一樣。”
五條悟回想起他們四個一起討論未來的那一天。
內容既然聊到了戀愛,自然就有結婚生子一說,不過他們都太年輕了,談那些實在太早,還有些彆扭和不好意思。
可赤司雅治很坦然,“如果我有孩子的話,我一定會把所有的愛都給他。”
十六歲就把自己的人生規劃好的少年,也暢想著自己組建的家庭,“因為我知道愛該是什麼樣子,所以我想,我的孩子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
天底下最幸福的……孩子嗎?
五條悟把墨鏡一摘,“決定了。”
家入硝子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一驚一乍嚇得抖了下,“怎麼了?”
他這位同期即使長了幾歲,有時候還會腦子一抽語出驚人。
“乾脆我去當那孩子的乾爹吧!”五條悟自信道,“怎麼說也是雅治的孩子,我應該……”
“勸你打消這個念頭吧。”硝子無情道,“你當父親,簡直是最大的災難。”
“硝子~”
“我還有任務,慢走不送。”
“惠我不就養得很好?”五條悟仿佛沒聽到那句趕客的話。
而硝子說,“人家不是有哥哥嗎?”
……對。
中原雅治有哥哥。
五條悟依然自信,“有哥哥,但沒父親嘛!”
“你怎麼就這麼上趕著給人當爸?”家入硝子眼角一抽,“你也才二十二歲。”
“有什麼關係。”六眼並不在意世俗的眼光,“按照輩分來說,我不是他爸爸即使他叔叔。”
家入硝子覺得可能轉不過他腦袋裡的軸了。
她對著窗邊吐出一口煙,“對了,我聽說父與母跑出去了。”
聊到這個,五條悟的嘴角耷了下去,
“對,它跑出去了,還跟在中原雅治的後麵。”
五條悟向角落瞥去,“但我沒想到,連它都能認錯雅治。”
這話帶了幾分,為赤司雅治感到不平失望的意味。
角落裡,發現話題扯到自己身上的父與母露出了兩個頭,它儘量收斂著自身攜帶的惡意,即使這樣,它的氣息也十分令咒術師忌憚。
“他長得和雅治太像了。”母親回答,“實在太像了。”
它無師自通的領會了要隱藏雅治的身份。
即使父與母擁有看穿靈魂的本事,即使它百分百確定中原雅治就是赤司雅治,它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就算是雅治的“友人”也不行。
因為……
母親將一半臉縮進地底,隻用一雙眼睛隱晦而警惕的盯著那兩個人,
——是人類害死雅治的。
這個認知一直紮在咒靈的心底,讓它不會付出丁點兒的信任。
雅治死去後,六眼被關禁閉的三個月,父與母掙脫了封印,獨自在世間流浪了很久。
它在各處都找不到孩子的影子,又和雅治有著隱秘的聯係,那聯係支撐著它的理智,總會在它要放棄時告訴它:我還在。
雅治的靈魂還在。
隻要有這一個念頭,這一個連百分百確定都達不到的念頭,它也像是守著燭火熬寒冬一般,不至於徹底的冷氣滲骨,墜入無邊的絕望地獄。
然後在六眼放出來之後,漂泊的父與母遇見了他。
不是偶遇的。
發絲淩亂的少年站在它的麵前,像是瘦了些,眼底是深不見底的壓抑,
“過來。”
他對迷茫的咒靈伸出手,“跟著我,那些人不會把你怎麼樣。”
如同找到了能延續下去的東西,五條悟想牢牢抓住赤司雅治的父與母,
這樣……算不算你還在我身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