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發出了尖叫,人們一致的朝逃離大海的方向奔跑,三點的太陽照在雅治的頭頂,他被鬆田陣平一把扛在了肩上。
“我能跑!”
“閉上嘴!”
中原雅治趴在鬆田陣平的肩膀上,抬頭去看身後。
那是落後於他們的人,兩條腿不管再怎麼用力的擺動,都敵不過自然的速度。
“媽媽!快去救他們!”
就算是父與母也沒有本事阻止海嘯,但中原雅治在這一刻還是無比慶幸自己允許了咒靈的跟從,“救他們,能救幾個是幾個,把他們帶到高處,帶到遠處,不會被水淹沒的地方——!”
咒靈得到了指令,緊緊跟在雅治旁邊的身體驟然停在空中,它的眼球往兩邊的方向擺動了一下,隨後不再猶豫,向著即將被海水吞沒的人飛去。
漆黑的詛咒把自己的身體膨脹到了極致,中原雅治的聲音混雜在人們的慘叫裡,仍然是高昂且突出的,“把他們當成我!媽媽,把他們都當成我,我相信你可以!”
“——救救他們!”
再愛人類一些。
請由衷的不忍看他們死去。
唯有這樣,你才能汲取力量,你才能變得更為強大。
大範圍的殺人一瞬間都能做到,但大範圍的救人卻不行。
中原雅治數不清父與母救下了多少人,但不管怎樣都是來不及的,都是不夠的。
海水鋪天蓋地般奔湧過境,它如同一隻不知飽足不會倦怠的怪獸,貪婪無情的吞噬著前方的所有障礙,雅治的眼裡是人們驚恐痛苦的表情,還有不見蹤影的身軀。
被水衝走的人掙紮著浮出水麵,用不惜後果的音量呼喊著親友的名字,他們在水中翻滾,他們不由自主,他們的眼裡布滿了恐懼和絕望,
“爸爸,爸爸你在哪裡!”
“折步,折步你聽得到嗎——快回答我!”
父母呼喊孩子的名字,孩子茫然的喊著父母,而這隻是能看到的慘象,不知有多少人被卷進了水底。
他們自身難保,但比性命更可怖的是親近之人的離散和死亡,所以他們用所有機會尋找著,即使自己並未脫離險境。
紮住欄杆顫抖的爬上屋頂的母親見兒子被水流衝走,奮不顧身毫不猶豫的又一次躍入水中,兩人在水麵上沉浮,緊緊相擁在一起。
路上的雜物被衝刷,鋒利的桌椅隨著激進的潮流撞擊上另一個障礙物,斷掉的樹枝,廚房的刀具,人們在水下就像在忍受淩遲一般。
終於,那水來到了雅治的麵前。
鬆田陣平把雅治死死護在了懷裡,儘力用身體擋住他的要害,海洋的衝力使他失去平衡,他們像落進洗衣機裡的紐扣那般不可控的浮動,空氣被一瞬間剝奪,混著砂礫和泥土的水湧進嘴巴和鼻腔,耳際更是朦朧一片,整個人都在天旋地轉。
疼痛好像成了最微不足道的感官。忽然,中原雅治感受到抱著自己的手一抖,猛地泄了力。
陣平!
中原雅治情急之下睜開了眼,在與鬆田陣平分散的半秒鐘後,他抓緊了青年將要流走的身體。
血色在眼邊蔓延開,鬆田陣平被水中的雜物戳進了腰部,雅治再凝神去看,發覺他身上的衣服已經破得不成樣子。
眼睛進了異物,雅治痛得睜不開眼皮。
他的胳膊,雙腿,脖頸,到處布滿了劃痕,卻都是皮外傷罷了。
但鬆田陣平不是。
除此之外,萩原研二更不知被衝到了哪裡去。
怎會如此。
漆黑的水中,陽光暫時照不到的深底,中原雅治頃刻完成了鬼化,他的傷口飛速複原,人類時期的疲憊消失得無影無蹤,皮膚更是變得堅韌難破,力度和感官增長的最明顯,中原雅治在水裡站住了腳。
自被淹沒到鬼化,僅僅過了不到十秒。
中原雅治把鬆田陣平拉到一棵樹邊,推著他扒住了樹乾。
青年喘息了兩口氣,把手伸進水裡,“抓住我!雅治!”
樹蔭遮住了陽光,中原雅治浮出了水麵,他感覺到了些許不適,令他想要縮回極致陰暗的地方,“陣平,你先在這裡呆著,我去找研二哥……”
鬆田陣平抹了把被海水刺激得難以睜開的眼睛,“你去?!你開什麼玩笑——”
“沒關係,畢竟我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類在天災麵前,實在太弱小了。
看這場悲劇吧。
這才隻是開始。
中原雅治握了握鬆田陣平的手,“你受傷了,好好待著,我去救人。”
他們隻來得及匆匆關心對方幾句,便不得不分開。
中原雅治又一次沉入了水底,他的眼睛散發著紅色的幽光,帶著獸類的冰冷和犀利,卻有著野獸沒有的人性和柔和。
無數絲線自他的指尖延伸,他抓住被水流衝得到處翻滾撞擊的人,拉住即將倒下砸中無辜生命的樹乾,拖住浮沉中精疲力竭的孩子。
蛛網在人們的腳下蔓延,父與母從未停歇一秒,災難中人們呼喊著比性命還重要的,分散的親友,滿是悲傷和痛苦。
海嘯發生的半分鐘後,氣象局和電視台同步轉發的情況信息,災情第一時間衝上了網絡熱搜,
【這是我出生以來最強的地震,最大的海嘯!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地獄!】
【太可怕了,天啊,這原本隻是平凡的一天,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救援!怎麼救援,需要捐款和物資,組織誌願者去吧!】
【封川縣的醫療支撐不住的,我們需要幫助他們!】
麵對人類共同的敵人——天災,所有機關都慷慨的付出了全力。
警方,消防員,醫護人員,這些人不需要催促便迅速有序的組成了小隊,倉庫裡的物資一箱箱搬上救災的車輛。
人們頻繁刷新著手機頁麵,祈禱著最新消息。
而另一邊,港口mafia,
中原中也狠拍了一下桌子,“不行!我聯係不上雅治,他們現在就在那裡,我得趕去。”
冷血對他說,“冷靜一些中也,那裡不屬於橫濱,不是我們的勢力。”
“不會麻煩到組織的人,我自己去。”中原中也拿起外套,“傻瓜鳥,借一下你的直升機。”
“哈?等,以你的技術,恐怕得用比我多一倍的時間才能到封川縣吧。”傻瓜鳥跟上他,“雅治在那裡,我也去,最近仗都打完了,正是各組織休養生息的時候,我們已經閒到發慌了,留鋼琴人他們在組織裡坐鎮,應該沒問題,請假條之後再補吧,BOSS會體諒你的心情的。”
中原中也有些感動,“謝謝。”
傻瓜鳥捶了下他的肩,“對我們,你謝什麼。”
準備起飛的時候,直升機裡一晃眼躥上了兩個人。
中也驚訝道,“太宰!中田?”
中田是那位能操控時間的異能力者,他能將一定範圍內的事物身上的時間流速調得緩慢,這在災情中算是有些作用,因為他可以讓延緩傷者的死亡時間,讓其撐到救援來的時候。
但是……
“太宰,你怎麼也跟來了?”
“顯而易見,因為雅治在那裡。”太宰治手指靈活的係上安全帶,“中也,你難道忘了嗎,上次類似這樣的情況發生了什麼。”
上次天災,是魏爾倫化為異能力奇點的時候。
“那小鬼完全看不得死亡,你以為他會做什麼,他會不會又一次把身體搞垮。”太宰治的聲音很平靜,“這麼看來,我真是你們兩兄弟的開關。”
中原中也攥緊了手,他的喉嚨難受的滾動了一下,厲聲道,“傻瓜鳥,快走!”
有時候災難過於嚴重,會出動特殊的人。
家入硝子拖著藥箱,和往眼處纏著繃帶的五條悟相遇了。
他們腳步沒停,交流著現有的情報,“封川縣被淹了大半,可用的醫院隻剩下兩家了。”
“這麼嚴重的災難,得出現多少咒靈啊……”最強低沉的說道,“最近一段時間,一定會很忙。”
***
封川縣內,人類的噩夢仍沒有停止,中原雅治不知道自己撈了多少人,他躲在建築物的陰影處,發絲間滿是泥土。
找到萩原研二時,中原雅治激動的朝那個方向走了一步,陽光頓時落在他的腳背和指尖,更斜斜落在他的臉頰,皮膚被灼燒的感覺讓雅治本能的縮了回去,他發出了一聲被憋在喉嚨裡的痛呼。
太陽!
中原雅治顫抖的等那些好似被燒傷的缺口複原,呲呲的響聲和輕微的煙讓他仿佛在蒸發一般。
“小心點兒,還好及時回來了,你現在還是仍然沒有要懼怕陽光的認知啊。”達裡爾在他伸手說道,“那個小警官沒什麼事,他正在搬受傷人員呢。”
中原雅治抬眸,眼角有一絲濕意,他說話時帶著氣音,“達裡爾,如果你無動於衷,就請不要在這個時候和我說話,我會很生氣。”
達裡爾靜了一下,“你不是疼哭的嗎?”
雅治是因為眼前的悲劇而痛心。
人命在大自然麵前無比脆弱,渾濁的海水葬送了多少人,血腥氣彌漫在雅治的鼻尖,他卻產生了作嘔的感覺。
在一片混亂中,他聽到有人在說,“真是可怕,一場海嘯就能讓一座城市顛覆,這下,人們對大海的恐懼要瘋漲至最高了吧。”
“有新的同伴要誕生了。”
人類對大海的恐懼?同伴?
中原雅治往那邊看去,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他很快被更多人的呼救吸去了注意力。神經末梢卻傳來了被窺伺的驚悚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