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巴黎之死(四)(1 / 2)

人間降維 大葉子酒 6759 字 11個月前

弗朗索瓦身上並沒有高盧男人那種普遍的輕佻多情,種族天賦般的浪漫氣質在他身上無處可尋,從嚴謹地扣到脖子最高處的扣子和紮得嚴嚴實實的皮帶裡,能辨認出的竟然更多的是黑森民族那種古板自持的冷淡。

很難想象,這樣一種性格的人居然會做出率軍攻打國都,將國王拽下王座這樣離經叛道的事情,因為他看起來明明更像古典裡堅持使用雙手劍的騎士,固守著古老的家族榮譽和貴族頭銜,以能夠為了向國王獻出生命而無比的自豪。

那些貴婦人的猜測或許也有些道理,這樣的男人,不像是貧民家庭能夠養育出來的。

指揮官去和他的美人親親我我了,這個消息長了翅膀般飛到了所有起義軍士兵的耳朵裡,他們笑嘻嘻地打掃戰場,將那些死去的人挨個排在空地上等待家屬來認領,一邊擠眉弄眼地和同伴們做鬼臉,壓低聲音猜測指揮官能在那個大美人房間裡待多久。

這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在最為彰顯強權和暴力的戰爭中,奪取敗者的錢財和女性親屬是最能滿足勝利者的征服欲的,這意味著他們將對方東山再起的資本和身為人的尊嚴都踩在了腳下,起義軍都是由沒受過教育的平民組成,他們的指揮官用嚴苛的軍法將他們強行捏成了具有戰鬥力的軍隊,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本身的素質有多大的提高。

搶奪錢財、占有女性,這仍舊是他們心中對打了勝仗後不可磨滅的渴望。

可以說,這就是一群沒有什麼道德底線的狼犬,隻不過弗朗索瓦用各種手段勒住了這條凶惡狼犬的鎖鏈,他許諾他們在攻占巴黎後的兩天內可以肆意掠奪這座城市,但不允許他們衝擊平民區——因為生活在底層的平民才是他們能走到這裡的基礎,除此之外,他還加強了對軍營的監管,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才看住這群精力旺盛的小夥子不乾出些頭腦發熱的蠢事。

現在他們勝利了,按照最為原始的分配法則,指揮官應當得到國王的女人,這並沒有什麼問題。

“可是長官為什麼不去找王後?”有士兵用髖骨頂了一下身旁的夥伴,朝他擠擠眼睛,“裡頭這個不是國王的情婦嗎?”

被他撞了一個趔趄的同伴咂咂嘴巴,臟兮兮的臉上露出了神往的表情:“你沒看見,她長得有多漂亮……如果我能和她睡一覺——不,哪怕隻是摸摸她的手,讓我現在去見主我都願意。”

末了,他又想起先前被同僚們從暗道裡拖出來的國王,那個狼狽不堪衣衫淩亂的肥胖男人,不由得露出像是看到了什麼臭蟲的神情:“天呐,她真是可憐,居然要去做那樣一個男人的情人,就算他是國王……”

他想了想這兩個人站在一起的樣子,身體後仰了一下,刻意誇張地用手指捏了捏鼻子。

周圍的人頓時發出一陣大笑,開始好奇地打探“國王情人”有多美貌。

“比我們上次在倫巴第酒館看到的黛西還要好看嗎?”有人高聲詢問。

“你這是什麼問題!”被提問的士兵像是被羞辱了一般,氣急敗壞地反駁,“她們兩個怎麼能放在一起比較!一個是鄉下的普通村姑——”

先前提問的人於是不懷好意地揭了他的短:“可是你明明被黛西迷得暈頭轉向,還說過想要娶她!”

在大多數時候,男人的八卦之心也並不比女人小多少,聽到這麼勁爆的消息,他們紛紛開始起哄,一時間將指揮官和國王情人的二三事都拋到了腦後,直到另一名級彆稍高的軍官過來製止了他們。

“聖母大教堂那邊需要一隊人去戍衛,那裡的神父非常通情達理,他們承諾不會給我們惹麻煩,但是我們也要保證不讓人去教堂裡趁火打劫。”

他的視線在這群亂糟糟的士兵裡轉了一圈,點了幾個人,帶著他們往聖母大教堂走,低聲警告他們:“我再說一遍,管好你們自己的手腳,不要在教堂裡惹禍,聖母大教堂和我們碰到的其他小教堂不一樣,它……”

文化程度低下的軍官煩惱地擼了一把淩亂的頭發,想在詞彙庫裡找到能形容這種不同的語句,但是最後還是以失敗告終了,隻能惡狠狠地說:“那是保佑你們老娘和該死的婆娘的,你們要是不想家裡的女人都死光了,就彆在裡頭乾什麼壞事。”

幾個原本還有些嚴肅的士兵聞聽此言紛紛嘻嘻笑起來,互相推搡了一把:“行啦行啦,我們都知道了。”

看著他們這樣不著調的樣子,軍官也沒有生氣,這幾個人都是平日裡較為虔誠的信徒,和那些做完壞事後去教堂祈禱、出來後繼續做壞事的混球不同,他們絕不會在教堂裡乾什麼出格的事,派他們去看守聖母大教堂是最妥當的。

心裡想著事情,軍官將他們帶到了大教堂門口,那裡已經有一名神父在等待。

“哦,他看起來有兩個魯瓦那麼高。”一名士兵偷偷嘀咕了一聲。

被用作度量衡的魯瓦惡狠狠地瞪了自己的同伴一眼,小聲威脅:“我會趁你不注意,把你的卵子擰下來!”

軍官沒有在意身後小小的內訌,大步上前,停在了一個稍遠的距離,勉強控製住想要仰頭的**。

老天,這個神父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吃了什麼長得這麼高的?如果現在開始改善食譜,能不能讓小弗蘭德也長得高一些,索菲亞為了弗蘭德的身高問題已經發愁很久了……

他胡思亂想著,朝那名神父一點頭,眼神裡有點疑惑:“剛才和我接洽的是亨伯特神父……”

那個過分高大的神父微微低下頭,他有一張如同大天使長般威嚴高貴的臉龐,骨相淩厲,麵貌俊美,金棕色的頭發乖順地捋在腦後,一雙藍灰色的眼睛色調極淺,像是遙遠極東之地低曠恢弘的天穹,映照著封凍千裡的冰山雪海,當他撩起眼皮看人的時候,有種冰雪將要淹沒呼吸的純粹感,□□和靈魂在刹那間被金屬的刀鋒剖開分離,冰冷的手指觸碰著靈魂隱秘的角落,觀賞著充滿趣味性的思想。

但是這種被剖開的窒息感隻出現了極短的一瞬間,短到這名軍官連戒備都沒來得及升起,他莫名其妙地為自己忽然想要後退的念頭疑惑了一會兒,就聽見這個安靜的神父用低緩溫柔的語氣輕聲說:“我是佩特羅沙·米哈伊洛維奇·彆林斯基,是剛從歐什教區過來學習的神父,剛才有信徒前來禱告,亨伯特神父去接待他了。”

軍官遲疑著“哦”了一聲,忍不住問:“你好像不是高盧人?”

彆林斯基神父微笑起來:“我有西伯利亞血統,很明顯是不是?但是您不用顧慮太多,我已將我的生命乃至靈魂都獻給了我至高無上的主,在這一點上,我們是平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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