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人們伸長脖子,畫著笑臉的紙麵湊近他們,一片雪白的紙臉上沒有用黑墨點睛,它們就隻能茫然又猶疑地嗅聞著屬於人類的氣味,窸窸窣窣地試圖將他們包圍起來。
前方離紙人最近的那個遊客已經能感覺到紙人快要把臉貼到自己鼻子上了,他哆哆嗦嗦地想往後退,又被害怕後麵紙人地遊客們使勁往前擠,一張臉都憋成了紫色,隻感覺小腹處的熱流不受控製地要往下衝——
嘩啦——
後方一股水流潑開,幾滴滾燙的熱水濺到了旅客手上,他們痛的一哆嗦,但也發現了前方紙人們豁然向兩旁散開,中間猛地露出了一條道兒來,於是也顧不上三七二十一,硬起頭皮就開始往外衝。
那些紙人正要抬腳去追,忽然疑惑地動了動頭,屬於人的濃香陽氣遠去,另一股和它們差不多的陰森鬼氣覆在了他們後麵,這氣味聞起來冷冰冰的,紙人也不大喜歡。
那些人已經被吃掉了?還是被打上了同類的標記?
沒有眼睛且頭腦簡單的紙人們在原地想了一會兒,嘴饞得不得了,還是決定再往前跟上去看看。
這頭的大苗村在上演紙人驚魂,另一邊新娘待嫁的小苗村裡卻“喜慶”多了。
十六個新郎對應十六個新娘,渾身上下用紅布纏裹得連發絲都不露的喜娘托舉著刺金繡鳳的喜服要給新娘換上,而就在一個小時之前,這群喜娘還躺在棺材裡。
——苗南舊俗之一,曬喜年。
壽終正寢無病無災而亡的喪事被稱為喜喪,這樣死去的老人被稱為喜屍,有利子孫後代,每逢年節,子孫要將喜屍從墳中起出,裹上嶄新紅布,停放家中廳堂,等年節過後再次下葬,曬喜屍等同於曬福氣,新的一年祖宗庇佑,家中人丁興旺,就是俗稱的“曬喜年”。
而若是家中有新婦進門或添丁的喜事,就要備下嶄新紅布,一半給新人做衣物,一半纏裹在喜屍身上,意為喜屍迎新,是喜上加喜的大好事。
到了這裡,自然要把“喜上加喜”落到實處了。
兩個膽小的姑娘渾身發顫地坐在地上,看著麵前兩具散發著腐爛臭味的乾癟屍體不斷靠近自己,屍體上纏裹的紅布甚至飄飄忽忽擦在了自己身上,當即白眼一翻,一聲沒吭就撅了過去。
隔壁房間比這裡更大一些,所以裡麵滿滿當當地坐了五個人。
一個麵貌清秀溫柔長發及地的姑娘和……四個帥的各有千秋的男人。
其中甚至有兩個發色特殊的洋人。
不過不管他們輪廓如何硬朗,男性特征如何明顯,裹著紅布的喜娘就是一根筋地把托盤中的喜服往他們麵前遞。
會出現在這裡的,就是待嫁的新娘子,而新娘,都是要穿喜服才能出門子的。
章子摸了摸懷裡絨毛蓬鬆的雪白狐狸,一雙眼尾笑得上翹,乖順地接過喜服披在自己身上,而和她動作速度不相上下的則是男人堆裡那個發色璀璨如金的洋人。
儘管是洋人,也能體會到那種超越人種界限的美感。
他用一種比女孩子換衣服更加自然的姿態抖開喜服,係上飄逸的紅裙,還提著繡有鳳凰的裙擺新奇地轉了個圈,像在展示自己的新衣服,章子配合地在一邊鼓掌:“非常好看,很適合愛麗絲醬哦。”
提著裙擺的閹伶露出了一個矜持的笑容,修長如天鵝的脖頸微彎,用一個典雅流暢的歌劇謝幕姿勢結束了自己的展示:“謝謝您的讚美,美麗的小姐,您將是今夜最美的新娘,月色也無法掩蓋您的光輝。”
他們在這裡一唱一和,另一頭的三個男人臉都綠了。
坐在最裡麵的世家公子眼上蒙著綢緞,他用手摸了摸放在自己腿上的衣服,渾身上下都散發著抗拒的心態,憋了半天,終於吭哧吭哧道:“何等荒謬……有辱斯文!”
就算是生氣,他也生得彬彬有禮。
眼看著那頭的章子和艾利亞諾拉已經開始互相化妝了,蘭因低頭看看自己的喜服,又看看文森特的喜服,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耳後竟然泛起了一點紅暈。
兩人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竟然真的開始換衣服,聽見了這邊動靜的謝琢登時一懵。
你們都不再抗拒一下的嗎?!
他在原地左右為難了一下,聽到外頭鑼鼓都開始敲打,隻好投降。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拘泥於這等微末小事,反正……反正他看不見,再怎麼難看也都是給彆人看的,他一點損失也沒有,再說了,哪有人會喜歡看男人穿女裝呢【下劃線】。
這麼想著,謝琢心安理得地開始寬衣解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