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院裡的木偶按照主人的心意跳舞,取樂觀眾換來金錢;她也在按照不同的人的心意生活,為他們換來他們想要的東西。
那些廣袤的土地、數不清的金錢、無形的權力,或者更難以捉摸的什麼東西。
這場古怪的戲劇就要在今天落下帷幕了,她的舞台已經燃放起了煙花,這是為她安排的謝幕嗎?會客廳外的騎士們大聲呼喊她的名字,想請女王去彆處避讓,樓梯口已經有火蔓延上來了,但他們誰都打不開被女王鎖住的門。
阿黛拉一點也不在乎他們在說什麼,登基之後消瘦了不少的臉頰上露出了怪異的笑容,她不要再聽彆人的話了,如果出生無法由自己做主,那死亡……總能夠被她所獨立擁有吧?
她有點混亂、有點茫然,又有點不安地想著,這或許是唯一能被她握在手裡決定的自由了。
花窗被高溫逼迫著裂開,外麵滾熱的晚風呼嘯著吹入室內,發出悠長的嗚嗚聲,阿黛拉恍然仿佛感受不到迎麵而來的熱浪,她踩著桌椅爬上裂開的窗台,宏偉寬闊的天地撲入眼簾,整個巴黎像是一塊熠熠發光的紅寶石,在黑夜裡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妖豔魅力,而隻要她張開雙臂,她就能被這片厚重美麗的大地擁抱入懷,獲得永恒的安寧。
“所以您打算就這樣拋棄您忠心的騎士們?在他們試圖拯救您的時候?”
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嗓音溫柔地響在她身後。
阿黛拉悚然一驚,她明明已經鎖了門,會客廳裡也沒有彆人——
她抓著窗框回過頭,有著銀灰色長發、矢車菊藍的眼睛,握著一根手杖站在那裡的紳士正對她微笑。
“……文森特醫生。”
阿黛拉有些恍惚地念出這個名字。
自從路易十三死後,她就再也沒有和這位醫生見過麵,她沉溺於自己獲得的權力和新鮮的世界裡,而現在……
“你願意做我的送葬人嗎?”阿黛拉本來想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那個神父、那個名叫愛德華的男孩兒,到底和他有沒有關係,但是話到嘴邊,她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問出來了又怎麼樣呢,好像她有資格去在乎那些真相似的。
今夜的巴黎光輝璀璨,這座城市即將迎來自己的末日,那它的女王難道能夠幸免於難嗎?
“如果這是您的請求的話,我很榮幸。”
文森特微微低下頭顱,沒有直視獵獵熱風中裙擺飛揚的女王。
“您有什麼願望,需要我為您達成嗎?”
女王凝視著他,過了一會兒,隨手指了指樓下:“不知道有沒有被燒壞……如果燒毀了就算了,樓下花園裡,還有最後一棵‘愛麗絲’,我摘了一束本來想去看他,不過他看起來並不需要,假如你願意,摘一朵花替我送給他。他是一位很好很好的演員,可惜沒有生在最好的時候。”
文森特耐心地聽完,點了點頭,隨口問:“那麼,可以賜予我一件您的信物代表身份嗎?”
阿黛拉笑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要求有些沒必要,但她沒有多說什麼,抬手摘下脖子上的項鏈——這是慶賀她成為女王時,貴族們送上的禮物,由六十八顆紅寶石和四百五十顆鑽石組成的華麗飾品,配那一身加冕用的禮服非常好看。
但此刻也不過是一串冰冷的死物而已。
醫生接過這串昂貴的小東西,安靜地站在一邊,阿黛拉扭過頭,再次看向那片廣袤的夜空和光華萬千的城市,喃喃自語:“我這一生,真是無趣至極。”
纖白的手指鬆開,年輕的女王墜入了大地溫熱的懷抱。
看著空無一人的花窗,瘋醫生閉上眼睛,為逝去的靈魂默哀了三分鐘,按了一下頭上的禮帽,將那串寶石提到麵前看了一會兒:“是時候,去接另一個新成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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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你以為我是溫順的羔羊,
便真的失去了在屠刀前流淚的能力了嗎,
難道你以為我是偶人,
就不再有為命運而悲哀的靈魂了嗎。
你們為我穿戴上鮮花和寶石編織的衣服,
戴上漂亮的冠冕,
讚美我,
阿黛拉,阿黛拉!
你是世界上最聽話可愛的姑娘!
對我說,
阿黛拉,阿黛拉!
你是世界寵愛的神的女兒!
然後將我放上舞台,
告訴觀眾們,
演出開場啦!
——《真實之書·傀儡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