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下沒有立刻行動,視線在他的組長和兩個少年身上來回轉了一圈。
他覺得有什麼不太對勁。
他的組長是一個很愛鑽營的家夥,能近距離接觸這群克萊德公學的未來大臣們,他怎麼會把這麼好的機會送給彆人?裡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這人還在一本正經地陰謀論,兩個少年中更為年長那個開口了:“先生們,你們也可以給我們指引一個方向讓我們自己過去——如果如我所想,裡麵那位優秀的講師恰好叫佩特羅沙的話……那你們最好派人去看一看你們的同伴現在是不是還好。”
他說話的語氣實在太過輕鬆平和,像是在與人閒談,所以幾名特工都沒能第一時間理解他的意思,隻有那個組長臉色驟變,幾乎是從原地彈了起來,退開幾步,按住耳機急促地說了幾句話,趁著這點時間,那兩個少年已經弄清了教室的方位,自己走過去了。
監聽室緊閉的門被猛然撞開,幾名持槍的警員一擁而入,七手八腳地將裡麵呆呆地坐在屏幕前又哭又笑的兩人捆起來,他們兩人自始自終都沒有反抗,安靜得像是溫順的羔羊,臉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從容,凝視著這些冒犯他們的家夥時,也自帶一種寬容的聖光,看得警員們心裡發毛。
“傻了?什麼叫傻了?這是個比喻還是事實?該死,那裡頭還有一群大臣預備役呢!”組長焦頭爛額地原地轉了幾圈,腦子裡靈光一閃,匆匆奔向教室,果然在門口趕上了那兩個遲到的學生。
那兩人都沒有理會他,而是靜靜地站在半開的側門邊,聆聽著裡麵傳來的隱約的講課聲。
組長聽了監聽室內那兩個倒黴家夥的情況彙報後就不是太敢聽裡頭的聲音了,他儘量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把關注點放在兩個少年身上,年紀稍小的那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眉頭微微蹙著,似乎不太高興,而年長的那個……
那個聽著聽著,竟然微笑起來了。
不會吧?這個也聽傻了?!
組長心中警鈴大作,正打算悄悄撤退,對方就轉過了臉,仿佛第一次看見他一樣,笑了一下:“您也對他的布道感興趣嗎?”
“什麼?呃……”
“感興趣的話可以好好聽一聽,”他輕快地說,年少的國王儘管褪下了冠冕和猩紅華服,身上依舊帶有難以形容的威嚴感,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聽從他的建議,“佩佳是我見過的最好的神父,沒有人能抗拒他的魅力,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是所有君主都想要的那種教皇。”
“說是行走在人間的神也沒什麼問題吧?你覺得呢,理查?”
他征詢了一下弟弟的意見。
被詢問的年幼公爵儘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不給興致勃勃的哥哥掃興,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您說的對。”
愛德華當然發現了弟弟的言不由衷,這看起來令他更高興了:“好了,那我們就去解救一下這些可憐的小羊羔吧,雖然佩佳似乎很開心,但我們還是要尊重一下合作方的友誼的。”
他推開門走進去,悄無聲息地從最後一排向前走,被打斷了聽講的學生們臉色陰沉地看著他,有人正想開口,愛德華先一步抬起了手——對著布道台的方向,是一個簡單明了的停止手勢。
“夠了,”年少的國王冷淡地命令,“停止你的惡作劇。”
似乎是覺得語氣太過生硬,他緩和了一下,補上了稱呼:“……佩佳。”
台下的學生們怒火中燒,像是被生生奪走了和自己心中的神接觸的機會,又像是被深刻的冒犯了,但更讓他們愕然的是,在他們心中有了至高無上形象的佩特羅沙神父居然一點反抗都沒有,反而很愉悅似的,把書本一端:“如您所願。”
“好了,我們這節課到此為止,下課,先生們。”
轉向他們時,明明是一樣的語氣,但就是聽起來比前一句要冷淡不少。
這場本該在多年後卷起軒然大波的事故平淡收場了,負責安置這群高位人物的事務官戰戰兢兢地去詢問愛德華,為什麼佩特羅沙會這麼做,小國王坐在花園裡,膝上攤著一本書,思考了一會兒,無奈地搖搖頭:“他隻是有些不滿。”
哪裡不滿?
年少的國王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什麼都沒有說。
事務官捧著這句話回去絞儘腦汁想了幾個晚上,忽然靈光一閃,不明白原因沒關係,隻要能解決問題就好了啊,這不就有一個能管住神父的人嗎?給他倆放一塊兒去!
於是第二天,克萊德公學裡就多出了一位宗教學老師。
出乎意料的是,這個方法似乎還挺管用,至少從這一天開始,神父再也沒有鬨過這樣的事,不過也可能是因為公學裡根本不敢讓他上課,並且試圖將他與學生隔開的緣故。
這點阻撓當然無法逃脫佩特羅沙的眼睛,他隻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對於這樣天真可愛的手段,他向來抱著觀賞的態度。
不過鑒於他得以如願以償,心情不錯,他也不介意牧養一下這些可愛的小羊羔們。
玻璃花房裡,他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合上講到一半的書,讓偷摸著過來聽課的依依不舍的學生們離開,從桌下搬出琴盒,裡麵躺著一架優雅美麗的小提琴。
他和陛下的下午茶時間到了,今天要為陛下演奏什麼曲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