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也垂下了繩索，叼著匕首身形靈活的男人們遊到無法掙脫的人魚旁，拉緊漁網的口袋，給人魚戴上金屬的口｜枷，或是切割下火焰中死去人魚的頭顱，他們的身手絕對不屬於普通商船的水手，這場屠殺顯然是蓄謀已久，隻等待塞壬帶著族群在月圓之夜踏入他們的陷阱。
塞壬發出了淒厲的尖嘯，召喚海底的族人，魚尾狠狠扇開一個水手，乾脆利落地掏出他的心臟，不等鮮血冷卻，下一個人的血就綻開在了水裡。
人魚首領的凶殘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甲板上舉著火把的人大聲地吆喝著“抓住那條深藍色的！放網！放網！”
無論是漁網還是長矛，都無法對海妖造成任何一點傷害，甲板上的人一籌莫展，眼看這條人魚要破壞掉他們絞儘腦汁營造的好局麵，一隻手忽然從身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給我一把刀。”
被拍的人不高興地回頭，眼睛倏地瞪大，見鬼了似的倒吸一口冷氣“老老老老老大？！”
渾身濕噠噠還在往下淌水的撒丁刺客看起來很疲倦，不耐煩地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他的襯衫沒有拉好，隻扣了最下麵幾顆扣子，露出大片淡蜜色的胸膛，頭發和衣角都還在往下嘩啦啦地滴水。
不等水手問出杳無音訊的老大是怎麼跟個水鬼似的冒出來的，撒丁刺客已經拔出了他腰間的匕首，柔軟的手指在他身上一瞬間從頭摸到了尾，把他身上所有零碎的東西統統掏了出來，拿走了自己需要的，扭頭就走。
“老大？！你上哪去啊！”
洛倫佐從黑發的空隙裡瞥了他一眼，眼神跟看白癡一樣“幫你們乾掉最棘手那個，蠢貨。”
他將匕首咬在嘴裡，左腳踩在船舷上，看了看下麵被火光映照出粼粼橘色的海麵，深吸一口氣，以一個優美瀟灑的姿態躍入了水中。
塞壬在一片血水中再次伸手，準備捅穿一名水手的心臟，他伸出去的利爪卻被擋住了，血霧被湧動的波浪帶走，隔著橘紅的光影，他看見了一雙再熟悉不過的琥珀色眼睛。
就在一個小時以前，他還在和這雙眼睛的主人交歡，欣賞他臉上泛起的潮紅。
而現在，他隻能從這雙眼睛裡看見凜冽透明的殺意。
海中的搏殺凶狠至極，外人隻能看見這一處不斷翻湧的雪白浪花，不斷溢出的血短暫地將泡沫染成粉色，又迅速褪去。
和第一次交手的單方麵劣勢不同，洛倫佐獲得了許多伏擊人魚的經驗，這對一位天賦型刺客來說已經足夠了。
“很抱歉，我是一名海盜，”洛倫佐將匕首握在手裡，雙腿絞纏住塞壬的脖子，為撕裂人魚皮膚而特質的刀刃壓在塞壬後頸椎上，細細的血珠從刀尖上一顆一顆地冒出來，像是猩紅的寶石，“我接到了王室的海妖狩獵令——你知道人魚能賣出很高的價格嗎？前段時間死去的那些人魚都是我殺的，這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
人魚努力抬起頭去看他，深藍的眼睛裡分辨不出是什麼情緒，淡紅的嘴唇翕動著，想要發出聲音，卻被洛倫佐用力按壓住下巴“噓，不要出聲，不然我不知道我會不會心軟。”
他憐愛又深情地凝視著塞壬，好像是第一次見，又像是最後一次見，要將這張臉刻印在自己心裡。
“你真的很美麗，親愛的。”
他貼著塞壬的耳朵低聲說。
“很抱歉。”
利刃刺透了人魚的皮膚，切割奶油般切割開肌腱、筋肉，截斷了人魚的神經，那條修長漂亮的魚尾瞬間鬆垂下去，失去了行動能力的人魚絕望地看著他，洛倫佐鬆開手，人魚後頸上插著那把匕首，無聲地沉向了深深的海底，那雙深藍的眼眸始終睜著，好像有什麼話想要說卻再也說不出來。
洛倫佐踩著水穩定身體，低著頭靜靜地看著美麗的人魚向無垠的深海墜落，逐漸被黑暗吞噬環抱，最終消失成黑暗裡一顆光澤明亮的藍寶石，這點寶石似的光澤也很快隱沒在黑暗中了。
洛倫佐浮上水麵，腰間被洞穿的傷口裡淋漓湧著不停的血，上麵的人快速將他拉上去，洛倫佐靠在船舷上，望著已經沒有什麼痕跡的海麵，想了很久，將食指中指並攏，在唇上輕輕一按，又將手指翻轉向海麵，如同遙遙親吻一個不在此地的人。
晚安，小魚，願你在深海的懷抱中永恒安睡。
色彩斑斕的小魚從深藍的發絲間穿梭而過，親昵地觸碰著海妖將死的軀殼，塞壬不斷地墜落著，心裡意外地沒什麼情緒，他隻是有那麼一瞬間忽然想到，洛倫佐好像從來沒有詢問過他的名字。
他有時候叫他小魚，有時候開玩笑稱呼他親愛的。
——但是納瑟，我隻想讓你知曉，我的名字叫塞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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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和陸地屬於人類，
深海和夢境屬於海妖，
我們在刀鋒和欺騙中
相擁，相愛
在白晝到來前，
匆匆彆離
晚安啊晚安，
我的愛人，
願你餘生安睡在星空之下
玫瑰之中
晚安啊晚安
我的愛人，
願你餘生安睡在深海之下
夢境之中
————《真實之書·海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