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紅玉繃著俏臉,咬著銀牙,策馬揚鞭,一路馳騁到了虎豹館的門口。
此時日暮西下,女子一襲紅衣,想起從段宅匆忙趕回的洪江之語,望向這三大幫的駐地,眼眸不由泛起憂慮。
自家弟弟,從那位不知來曆的斷臂高人那,以五百兩的銀子,學了一卷‘鑄銀骨’的秘傳,占了大便宜。
從他口中,陸紅玉是知曉,季修的師傅,是個有真本事的。
但就算他全盛時期,曾抵達過煉皮第二步外罡,可說一千道一萬,力關境界,終歸還是肉體凡胎。
三年筋十年骨,一輩子煉的皮,都在這具骨頭架子擔著的軀殼之上。
斷了條臂膀,就是廢了起碼三成功夫!
就算是煉皮頂尖的高手,三步‘玉皮、外罡、仙衣’全數修成,披上了水火不侵的仙衣,在肉體受創後,也難以發揮多少。
按照陸羽對於段沉舟的描述。
陸紅玉已經自發腦補了一位早年氣盛的外鄉武夫,因為氣血滑落,身體受創,不甘一身絕學武藝,隨著自己埋沒到黃土裡。
遂落腳這窮鄉僻壤的縣城裡,獨居小院,找個有緣的後人,設下考驗,傳授衣缽。
隻不過,她的弟弟沒有那福氣,沒被認可。
所以乾了好幾年,都還是門外打轉。
反而季修運道好、才情高,入了這頹廢高人的眼眸,遂傳了他一身本事。
不然也無法解釋,他如何能有今日‘金肌玉絡’雛形的根基底子。
“可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啊...”
陸紅玉遞上了‘風雲會’拜帖,在外候著,心中默默祈禱。
這種武夫,按理來講,一輩子最重視的就是個‘師承衣缽’。
因為他自己沒希望了,所以便將所有的賭注、心血,都傾注在了自己的這個徒弟身上。
而且季修那麼優秀,還是有望打破一道大限的奇才,這在五百裡安寧縣裡,都是少見。
打破熬筋境桎梏,與修滿熬筋境,完全是不同的概念。
前者乃是‘人仙武道’的正統第一境,哪怕時過境遷,滄海桑田,大玄不複,可隻要武夫這個概念還存在,這等造詣,便不會消磨。
但後者,卻僅僅隻是大玄三關九境裡,一個萬千武夫的起始起點,不可同日而語。
正所謂徒死師來,有人想要搶徒弟,對於師傅來講,是莫大的恥辱。
陸紅玉怕這位不知名的強者,一怒之下,血濺五步,最後栽倒在了虎豹館裡。
父親雖然被楊刀瀚三招破了膽氣,一身沉沉暮氣,可為何楊刀瀚不敢動手,而且那張契子上,也隻敢要半數鋪子?
就是因為這安寧縣,終究有著規矩,上麵有一位自江陰府而來的‘縣尊’大人鎮著。
武夫強歸強。
可煉不成‘仙衣’,在掌握著真正的披甲縣兵、神臂重弩麵前,也抵禦不得。
而‘拳槍刀劍’四位教頭,不僅在內街的大拳館、大武館坐鎮。
同時也負責這‘安寧縣’的戍衛,有權調遣縣兵,也都與府城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比如‘神拳門’、‘斬鯨刀’。
聽聞在其門下學成後,有天賦的,都會通過門路,介紹至江陰府諸多‘行業營生’,給那些真正的‘簪纓世族’效命,探尋武道前路。
天下終究是大玄的天下,三大營生沒少給安寧縣上供、給江陰府納稅,經年累月,那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就算眾目睽睽下,自己一介女子,單槍匹馬闖入虎豹館。
那位龍頭也不會拿她怎麼樣。
季修是風雲會的堂主,一開始脫離奴籍後,便是火窯陸莊的人。
彆人一句話,就能把他給請走,然後無論是火窯、還是更大的風雲會,三把交椅之中,對此誰都不露麵...
這人心,就散了。
而這口子很顯然不能開。
風雲會那位大家的座下門麵還沒到呢!
要是現在就露怯,以後也彆在這安寧縣裡混了。
父親不做主,我便替父而來,做一把主!
很快,虎豹館來人迎了陸紅玉入內。
而就當她深吸一口氣,暗自凜然。
做好了哪怕被為難,也要力挺季修,拿風雲會虎皮、縣城規矩壓一壓虎豹館的準備時。
才剛開口:
“季修和他師傅呢?”
“他終究是我風雲會之人,我父技不如人,但江陰府那位座師的門麵,不日便將駕臨安寧。”
“此前過往,尚可算作摩擦。”
“但出麵擄我風雲會重要人物,我父聽後,已是準備拚著帶傷,也要去往縣衙,請‘縣尊’出麵...”
之前飛揚跋扈,一臉不懷好意看著她的塚虎嫡子,也就是這虎豹館的少龍頭楊言。
此時看到她,卻露出了一臉便秘的表情,連話都沒聽完,就要趕人:
“晦氣!”
“怎麼又來?”
“那
倆人早就走了,你們火窯的地兒,我們虎豹館不爭了!”
“該乾嘛乾嘛去,去去去!”
他將那原本擬成的另一份契子取出一撕,‘刺啦’一聲裂開,連連擺手。
哪怕陸紅玉一襲紅衣,今日嬌豔得很,也強自壓下念頭,眼不看心為靜。
開什麼玩笑。
號稱‘狂獅’的獅子堂張烈臣,自家老爹的結拜五哥,一個呼吸,耳朵就掉了。
自己老爹!
人家站起來一撐軀殼,眼睛一瞪,直接給嚇得毛孔溢血,半天才緩和過來。
這還逼迫個毛線,怎麼和人家玩?
趕緊送走算了!
叫陸紅玉一臉懵,原本到了嘴邊的話,也呃在了喉嚨。
她被直接送出了虎豹館,都尚且還沒清楚情況。
直到外院有些隱晦的竊竊私語傳來:
“剛剛那狠人把龍頭直接打得吐血,這還不算,這火窯大小姐還來趁火打劫...”
“看來,分明是背後有人撐腰,難怪少龍頭示弱,沒法子啊...”
狠人?吐血?
她愣住,又聽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