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卷了頭發。”陶楂小聲說。
林寐:“看出來了。”
“穿的是新衣服,我平時不這麼穿,你知道的。”
“我知道。”
“我是為了見你,”陶楂牙齒發酸,眼眶也發酸,“我才會做這些。”
“我會努力學習,我不去A大了。我覺得S大也很好,學校很大,有很多漂亮的樹,人工湖裡還有黑天鵝,路過的教學樓很特彆,還離家近。我想一直跟你在一起。”陶楂覺得這肯定不是他能說出口的話,但身體的反應已經由不得陶楂意誌做主,儘管他明明覺得是討厭大過喜歡。
淚意在林寐眼底生發著,他垂下眼皮,像是用了一身力氣才把陶楂從懷裡送到車的後座。
後座不用係安全帶,但林寐還是上身鑽進車內,扯過邊上的安全帶,俯身朝陶楂而去。
陶楂以為林寐真的是為了給自己係安全帶,結果湊上來的是一個炙熱潮濕的舌吻。
陶楂唇上一層水
光,大口呼吸著,他抓著林寐的手腕,“你剛剛生日許的什麼願?”
“希望我男朋友高考順利,希望我男朋友天天開心,希望我男朋友可以一直在我身邊。”林寐望著陶楂的眼神大抵是要直接化開了。
陶楂眨了下眼睛,耳朵迅速變紅,他看向窗外,嘟囔:“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司機聽著路況播報,沒注意後麵在乾嘛,隻看見車門還沒關上,催促了聲。
哢噠一聲,安全帶鎖舌扣上,林寐幾乎是將自己從車內拔出來的。
載著陶楂的車駛進主乾道茫茫車流,陶楂再回頭看時,發現林寐還站在那裡。
..
分開的時候有多難過,回去的路上就有多飄飄然。
約會還是開心的。
陶楂拎著蛋糕,哼著歌往家裡走。
昏昏茫茫的巷子裡,燈光不明亮,前方一道身影拉長,高跟鞋的聲音噠噠噠,越走近,陶楂就越覺得那身影熟悉。
是鄭萍,她也回鸚鵡巷了?唔,離完婚回鸚鵡巷,一定會在家裡哭吧,陶楂有些可憐她。
“萍姨?”陶楂喚了對方一聲,鄭萍的臉色蒼白滄桑,她裹著一件卡其色風衣,風一吹就滾似的虛弱,看見陶楂,她勉強揚起微笑。
“出去玩了啊?”看出陶楂是特意裝扮過後的樣子,鄭萍問道,又看見陶楂手裡拎著的蛋糕,“朋友過生日?”
陶楂局促地點點頭,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就應和著,“嗯…嗯嗯,沒吃完的蛋糕就帶回來了。”
“快高考了,可要把時間合理安排啊。”鄭萍還是跟以前一樣,不管家裡亂成什麼樣,對外仍是處處周到。
陶楂用力點頭。
和陶楂寒暄完,鄭萍拎著包大步朝陶楂身後走去,她腳步邁得大且有力,聽起來格外脆響。
她的包裡裝的是和林元君的離婚證,扭曲的糾纏這麼多年,一切終於結束了。
鄭萍以為自己會跟平時一樣發瘋發狂,可當這一刻來臨時,她心中無比平靜,甚至感到了久違的平和的幸福。
一切都會迅速辦妥,現在隻剩下最後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她要帶林寐一起離開國內,隻是……林寐現在已經不與她交心,甚至是拒絕交流的姿態。
他完全不像彆家小孩。今天在民政局辦手續時,他從學校送來戶口本,工作人員還以為是親戚家的孩子,怎麼會有孩子在看見父母離婚時做到那麼淡定平靜的?
林寐的態度讓鄭萍感到棘手。她想要反思自己過去的言行,卻已經來不及,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她現在隻想帶走林寐,她不想讓林寐和林元君一起留在國內。
鄭萍找了林寐外公以及舅舅小姨去遊說林寐,目前也完全沒見林寐的態度鬆動。國內到底有什麼好呢?不管是對他還是對自己來說,這裡都明明是個傷心地。
開了車鎖,鄭萍一邊刷著手機一邊正欲拉開車門,動作卻忽然止住。
手機頁麵是林寐十分鐘前的朋友圈,是
外甥截圖發給她的:表哥今天生日,他怎麼是在宿舍過的?
鄭萍並不在乎林寐在哪裡過的生日,她手指將截圖放大,圖裡的蛋糕……跟陶楂剛剛拎的那一塊很像。
鄭萍又放大察看了圖裡的邊邊角角,發現了跟陶楂手裡同樣的蛋糕盒以及那件淺杏色的外套。
像是找到新的希望一般,鄭萍重新給車上了鎖,轉身迫不及待朝鸚鵡巷裡跑去。
.
陶楂都快到家門口了,身後突然傳來疾跑的高跟鞋踩踏地麵的聲音,他茫然地回過頭去,看見氣喘籲籲卻依舊形象滿分的鄭萍。
“萍姨?你怎麼又回來了?”陶楂還以為對方是有什麼急事,用的是關心的語氣。
鄭萍眼神顯得有些迫切,“喳喳,我有事要拜托你。”
沒有先回自己家,陶楂直接先跟著鄭萍去了她家裡,鄭萍看著空空的屋子,“喳喳,阿姨去燒點水。”
“不用了萍姨,我不渴,”陶楂還站著,“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鄭萍拉著陶楂在一樓的茶幾邊上坐下,她看了眼被陶楂放到茶幾上的蛋糕,“你今天是去給林寐過生日了吧?”
不等陶楂反應過來,她把手機裡的截圖給陶楂看,“這是林寐發的朋友圈,他說好久不見,說的是你吧?”
看著那張截圖,陶楂以為是自己跟林寐談戀愛被發現,他眼神躲閃,僵硬地點了下頭,“是、是的。”
“那就太好了。”鄭萍長鬆了一口氣,麵上浮現出喜色。
“?”
知道陶楂不明白,鄭萍主動解釋道:“是這樣的,我跟林寐爸爸今天剛辦了離婚手續,再過半個月阿姨就要去國外工作。但是我想讓林寐也跟我一起走,以他的條件,他可以在國外上更好的大學,在國內完全是浪費了資質。”
“但是他不肯,我們怎麼說他都不肯,連林寐爸爸都跟著我一起勸他,幾乎全家都出動了,他都還是不同意,我們已經沒有辦法,他那幾個朋友我們也聯係不上。剛剛看見他發的朋友圈,我才想起你,你跟他關係好,說不定你說的他會參考參考呢?喳喳,你能幫萍姨這個忙嗎?”鄭萍主動拉近與陶楂的距離,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一時間沒注意到陶楂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鄭萍的話在陶楂腦子裡不斷循環播放,他愣愣地看著鄭萍,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去國外,還要帶林寐一起去?
林寐沒有和他說。
鄭萍知道自己一口氣說了太多,陶楂肯定有些接收不及時。她停了良久,才繼續道:“作為母親,我隻是想讓他擁有更好的人生和未來,從前是我不對,我現在想補償他。”
“再說,林寐爸爸已經有了另外一個家庭,”鄭萍眼底有恨有怨,也確實有悔,“林寐留在這裡,他得不到好的照顧,林元君不會管他的,總不能我也丟下他不管,我一定要帶他走!”
少年渾身冰封住般迅速降溫,血管也一寸寸被凍住,六月霜漫卷著他,讓他的臉色變得不是那麼好看,連身形都好似變得單薄起來。
“林寐不是說他不…不肯嗎?”陶楂修剪得極短的指甲摳進掌心,痛得令他想呻喚。
鄭萍歎了口氣,“所以啊,阿姨才找到你。不管怎麼樣,你還是幫阿姨跟他說說,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國外更適合他,他去國外可以有更好的發展,既然人生有更好的選擇,那為什麼不選呢?”
在國內是浪費,更好的未來和更好的人生,還有,家......這些聽起來都很不錯。陶楂腦漿翻滾成亂糟糟的一片。
陶楂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他控製表情和語氣的本事不太厲害,遲早會被鄭萍看出端倪。
他勉強給與鄭萍一笑,艱難地開口說道:“那等我回去了,在微信上和他說,但、但是我不保證他會聽我的。”
鄭萍擺擺手,“沒事,你能幫萍姨這個忙,萍姨就很高興了。”
喳喳站起來,他感覺自己像一隻機器人,關節都嘎吱嘎吱作響,渾身是鐵甲般的冰涼。
走到門口,身後又傳來鄭萍的聲音。
“喳喳,蛋糕不要忘記了。謝謝你今天去給林寐過生日啊。”鄭萍貼心地給陶楂拉開門。
“不用謝,”陶楂接了蛋糕,沒回頭,後麵幾個字消失在齒關,“是我應該做的。”風在鸚鵡巷哀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