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麵男人的聲音聽起來依舊溫柔清潤, 隻是經過歲月的沉澱, 多了些沉穩。
半天沒有等到陳安梨的回應,易承紀也不惱, 掩住自己低沉的氣息,輕聲喚她:“安安?”
陳安梨如夢初醒。
她深吸一口氣,終於從時空的漩渦中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學長……”尾音帶著不易察覺的輕顫, 陳安梨捏緊電話重複他的話,“你、你回來了。”
“嗯。”易承紀聽著少女軟軟糯糯還帶著點緊張的嗓音, 輕輕笑了一下, 聲音暗暗沉沉的,“我現在也在臨夏市。有時間的話, 我們見麵吧。”
掛了電話。
陳安梨覺得自己的耳根還像被電話那端低沉悅耳的聲音不斷撩撥著一樣。
她沉沉呼出一口氣, 才終於從易承紀那句“我回來了”裡麵回過神來。
易承紀,他回來了。
高中三年的所有情緒都因他而動, 又因他的離開而塵封。
陳安梨還以為再見難於登天, 時間流轉,他居然就這樣不聲不響的回來了。
還來到了她所在的城市。
回過頭,陸嶼修正靠著椅背, 手臂落在膝蓋上, 眼神帶著點涼意看著她。
“我……我一個學長。他大一那年出國讀書了, 剛剛打電話說……他回來了。”陳安梨訕笑了一下,多此一舉地解釋。
末了, 她躲開少年的目光。
下車的時候, 陳安梨抬手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處的頭發, 聲音飄散在窗外:“走吧,彆讓你爸爸等久了。”
摸後頸處蜷曲的頭發,是她欲蓋彌彰時下意識的遮掩動作。
陸嶼修垂下眼眸,眼底受傷的神色晃過,沉澱成冰涼一片。
陸家的彆墅整體偏歐式建築,彆墅前麵的大片空地上建了一個露天泳池,水是十分清澈清爽的藍色。
陳安梨歎為觀止,跟在管家身後,小聲跟身側的陸嶼修開玩笑:“原來你從小就在大彆墅裡長大的啊。”
難怪剛認識的時候開玩笑,陸嶼修這個小孩說話間好像住大彆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對他而言還真沒有什麼難度。
陸嶼修眉眼垂著,走在她身側,緊抿著唇,不悅寫在臉上。
陳安梨眨了眨眼睛,沒有得到回應,悄悄閉了嘴。
她不了解陸嶼修和家裡的矛盾,不禁納悶:有這麼抵觸嗎?
彆墅內也是全歐式的裝修風格。因為四周沒有任何高大建築物的遮擋,屋內光線十分充足,畫麵精致得像是中世紀歐洲貴族城堡的油畫。
繞過門廊,開闊的大廳正中央,穿著銀灰色西裝的男人聽到動靜,款款站了起來。
陸遠征摘下金絲邊眼鏡,修長的手指捏著放在胸前的口袋,先是看向管家身後沉默的陸嶼修,很快,視線移到陳安梨臉上。
“陳小姐來了。”
陳安梨隻在財經雜誌封麵和網上見過這個男人。
所以她隻知道陸家背景不淺,財力雄厚,而且很神秘,隱私家事幾乎不暴露在眾人眼前。
如今忽然就站在陸家彆墅大廳內,和傳奇人物陸遠征麵對麵站著。
網上的資料顯示,陸遠征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就憑著父輩留下的家業,靠一己之力將陸氏發展成如今一家獨大多元發展的企業,而自己也榮膺全國最年輕的首富。
之前光看采訪報道的配圖,陳安梨和眾多花癡的少女隻覺得是因為雜誌社給修圖了才顯得年輕又帥。見到了本人才發現,陸遠征身材和臉包養得真的很好,精瘦的腰身裹在合體的襯衣西褲下,給人一種十分清冷禁欲的感覺。
而且陸遠征本身是十分張揚的長相,五官格外立體,眉眼間十分深邃。相比陸嶼修,他的瞳色很深,看著人的時候十分淩厲。
這樣近看,父子倆眉眼之間還是有幾分相像的。陳安梨想,陸嶼修大概更像他媽媽吧。
摒棄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陳安梨捏緊自己的手指,緊張到不行。她微微頷首,像是見了班主任的小學生一樣乖巧。
“陸先生……您好。”
“陳小姐不用緊張,請坐。”
男人倒是沒有電話裡聽起來冷傲,唇角的弧度甚至柔和了一些。
陳安梨簡直受寵若驚。
她小心翼翼地坐進不知道價值幾何的歐式複古風沙發裡,雙手端正的放在膝蓋上。
陸嶼修沉默了一下,挨著陳安梨坐下,擋在她的身前,眼神冷冷地瞪著對麵的陸遠征。
陸遠征看著他這副警惕戒備的模樣,想起少年短信裡決絕的威脅,修長的手指撐在棱角分明的臉頰,低沉的嗓音很直接地趕人:“你回避一下,我有事和陳小姐單獨談。”
少年低沉的嗓音像是含著冰,冷冷地替她回:“她沒什麼好和你談。”
陸遠征深邃的眼眸眯了眯。
突然莫名其妙成為兩位大佬矛盾的焦點,她緊張的手心都出了汗,拉了拉陸嶼修的衣角,在他回過頭來的時候,指了指他的手背,小聲提醒他:“你可以去洗掉了。”
陸嶼修垂頭看了一眼,抓緊衣服,倔強地搖了搖頭。
陸遠征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長指敲了敲沙發扶手,起身。
“陳小姐,介意參觀一下這裡嗎?”
“啊?當然不、不介意……”陳安梨受寵若驚,隨之起身,在陸遠征紳士的禮讓下踏上旋轉樓梯。
陸嶼修跟在她身後往上走。
陸遠征倏地回過身來,擋住他的去路。
男人收起臉上對著陳安梨時禮貌疏離的笑,冷然地看著他手上的痕跡,眼底像是有嘲諷:“你這個樣子,要拿什麼守著她?”
少年捏著扶手,腳步一頓,眼底失了大半光彩。
不再看他,陸遠征轉身跟上已經越過拐角的陳安梨。
二樓的走廊裡,每個房間之間都掛了一幅油畫。
陳安梨仰頭一幅幅看過,視線停在走廊儘頭的房間。
這間房間比彆的要大,房門是雙開式的。
緊閉的時候,像是與世界相隔。
“這間是嶼修的琴房。”陸遠征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陳安梨驚了一下,回過頭來,男人對著她彎了彎唇:“陳小姐要看看嗎?”
“我……可以嗎?”
“當然。”
陸遠征把房門推開來。
屋子裡窗簾都拉開著,落地的玻璃窗采進了一室暖洋洋的陽光。
偌大的房間裡,隻孤零零擺了一架全黑的鋼琴。
陳安梨看得有些驚。
“嶼修這個孩子有潔癖,陳小姐應該知道的吧?”
毫無預兆地切入正題。
陳安梨抿著唇,點頭。
“他的潔癖是遺傳他母親的。”陸遠征的長指落在鋼琴蓋上,像是陷入回憶般的輕撫,“從小就是這樣。他母親有輕微抑鬱症,所以從小總強迫他多次洗手,不停地給他灌輸‘碰觸到任何都會很臟’這樣的心理暗示。等我意識到的時候,他甚至已經到了彆人抱都不能抱一下的程度。那時他才四五歲的樣子。”
陳安梨蹙著眉。這樣的生活對她而言簡直不敢想象。
“嶼修的媽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