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那時距離小夜最後一次通過鑰石下達指令已經過了至少半天,很難想象殘存的微弱餘波還能幫助皮丘抵抗汙染。或許說明……
回想起自己毫無禮貌大聲嗬令風鈴,而對方居然真的服從了指令的畫麵;以及一刀砍斷蓋歐卡雕塑的頭,導致蚊香蛙皇哭出滅亡之歌的畫麵;小夜不禁心虛地停頓了幾秒,才把最後的結論——“或許說明石符帶來的汙染並不強烈”在心裡補充完整。
意識到這枚平平無奇的鑰石說不定能成為破局關鍵,人類的眼神頓時充滿期冀。而水君早已猜到小夜在想什麼,沒等她開口便搖搖頭。
“但是,你沒有辦法用它保護你的同伴。這顆石頭能夠鏈接的僅僅是‘人類與精靈’而已。”
小夜神色微怔,陷入了短暫的思索。
聖獸的話並不難理解——畢竟鑰石是人類幫助寶可夢超級進化的道具,從來沒聽說過有訓練家讓自己的人類朋友也超級進化。不過,說到‘鏈接’……
她摘下藏在衣物布料下的項鏈,將其遞向水君。
“那,如果是它呢?”
人類手中圓石晶瑩剔透,流轉著瑩瑩綠光——正是在遙遠的關都地區日光森林,拯救時拉比的那一戰中,她與拂曉的同伴一起得到的不可思議的寶石。
葉之心。
水君並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它似乎早就察覺到小夜擁有這樣的稀罕物,甚至一度用“七石的掌控者”來稱呼她。當它真正看清了那枚圓石陌生又熟悉的色彩,卻沉默許久沒有作聲,仿佛有狂風巨浪在聖獸澄澈的眼瞳中掠過,又無聲無息消弭在靜默裡。
最終,它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於是,借助“葉之心”展開的特訓就這樣拉開帷幕。在水君滔滔不絕講述誰都聽不懂的“修心秘訣”時,洞外豎著耳朵偷聽的海部將彥還把自己的小兒子和石符一起丟了進來,說是“那心什麼力看不見摸不著的,有個實驗對象才好練”——小夜被船長坑害親人的行為驚得一時呆住,定格在原地不知所措;平時很照顧弟妹的大副幸路也不製止,反而露出了克製中帶著些羨慕的表情。變成實驗體的幸之助更是絲毫不怒,興致勃勃催促二副快點啟動石符,好讓自己仔細嘗嘗被精神汙染的滋味。
望著小男孩貼了繃帶的鼻梁,小夜的思緒一路飄飛,忍不住開始揣測他是不是也這樣“嘗”過自家蚊香君的招式。
眾所周知,每個經驗豐富的水手都打得一手好繩結——不到半分鐘功夫,幸之助已經熟練地將自己五花大綁在石柱上,防止自己被石符勾引著跳海。一番折騰過後他甚至意猶未儘,將目光投向端坐在一旁的無辜聖獸。
“水君老大,你會被影響嗎?”
聖獸也不介意人類小孩可能正在想象怎麼捆自己,從容地點頭應答,“會。不過,對於我們壽命漫長的物種而言,精神被侵蝕到行為失常往往需要更長的時間——大約一百天左右吧。”
幸之助:“……”
小夜:“……”
在那之前念口令的人會先脫水渴死吧……
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小夜隻好順從莽撞的船員同伴們的意願,用船長教授的發音啟動了“汙染源”。
不祥的紅光頃刻間照亮溶洞,又一如既往凝聚為束,沒入石壁直指遠方海底的古老建築。小夜望著手中石符上光線四溢的文字,就和往常一樣感受不到任何異樣;但短短幾分鐘過去,幸之助的神態就開始變化。
男孩原本激動又興奮的表情一點點淡化,一種近乎空洞的茫然逐漸侵入雙眼。他開始左右掙紮,口中還下意識念念有詞。
“必須到達那裡……”
“必須到達那裡……”
小夜緊張地繞著男孩轉了一圈,確定他不會因為掙紮用力而弄傷自己才略鬆了口氣——或者說,經驗豐富的幸之助直接把自己捆成了蠶蛹,和栽進睡袋裡也沒什麼兩樣,實在缺少受傷的空間。
此刻的小水手明顯已經徹底失去理智,對麵前的其他人視若無物,隻本能掙紮著想要往石符所指的方向移動。小夜望著他被紅光充斥的眼睛,微微皺了皺眉。
她記得,船員們第一次遭到“催眠”時,石符的光線至少持續運作了幾個小時,而現在才不到十分鐘,為什麼幸之助的反應已經如此明顯?
是因為不久前曾被汙染過一次,男孩的精神壁壘變得薄弱了?還是說……因為石符的使用者不同?
小夜搖搖頭,暫時停止胡思亂想。她轉身望向水君,得到對方的頷首許可後,在空曠石室的中央盤膝而坐,合上雙眼,握緊了手中流光溢彩的葉之心。
聖獸所講述的修行方法實在晦澀難辨,小夜隻勉強聽懂了“排除雜念、集中心力”的要點,倒是和當初在金黃市的超能力學院嘗試折彎湯匙差不多。她沉下心,將幸之助掙動繩索的摩擦聲和喃喃低語聲、聖獸輕而沉穩的呼吸聲、洞外海浪拍打礁石的撞擊聲統統丟棄在思緒之外,任憑心神墜入一片空白之中;隻有手中葉之心的存在清晰可辨,仿佛正在發燙的小小太陽。
水君說過,心靈術士的[盾]源自想要保護他人的願望。那麼,現在她應該做的是……
一片空明的意識中,漸漸浮現了水手男孩神誌不清的無助模樣。而對於小夜來說,“想要幫助同伴、想要將力量分給他們”根本無需思考,是發自責任與道德、性情與習慣、乃至於靈魂最深處根源的本能。
下一刻,代表“羈絆”的葉之心光芒大作。
寂靜的洞窟內瞬間掀起了一場無聲的風暴。那力量分明沒有形態,卻宛如實質般裹挾著壓迫感爆發開來,幾乎喚起大地震顫、天空迸裂的幻覺。石符的力場幾乎頃刻間便被摧毀殆儘,幸之助眼中的血紅色迅速褪去,仿佛剛睡醒一覺般迷茫地左顧右盼起來。
水君緩緩仰起頭。
它睜大眼睛,定定望著麵前不可思議的景色。
那像是雨後叢林破土而出的藤蔓,又像烏雲散去灑落海麵的陽光,也像無數次夢境和幻想中能夠吹散大霧、讓世界重歸清明的狂風……
在聖獸的眼中,一場目不可視、耳不可聞,卻比暴風雨之時的海嘯更加磅礴的“參天巨浪”,在小小石窟的中央綻放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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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劇場:
水君:我是想讓你製造一個[盾]練手,你為什麼一口氣放出了三百四十五個……(被吹亂鬃毛)(被拍了一臉能量餘波)(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