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她不知曉取魂的事,那稍微親近一點兒,應該也沒關係吧?
月問星猶疑片刻,最終蹲到了她身邊。
“要取出來。”她慢吞吞地說,將手伸進了火裡。
旺火燒灼,穿透身軀。
她在火裡翻弄一陣,再收回去時,手裡已多了一堆衣服。
原本的藕荷羅裙少了幾抹亮色,像是蒙上了一層淡淡的灰。又像清透的月光,變成半透明的材質。
“這樣就可以了。”月問星起身,正要抖落開那裙子,卻忽然僵住。
那慘白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青,瞳仁也一陣緊縮,似是受著什麼大驚嚇。
“奚、奚昭,”她磕絆開口,氣息急促,“為、為何有、有這個?”
說到最後,她已經抖若篩糠,眼神左右亂瞟,就是不敢往裙子上落。
奚昭掃了眼,看見被那堆衣裙半裹著的一件小衣。
“哦,”她語氣如常,“你衣服不都濕完了嗎?你彆擔心,這也是新的,買回來後還特意洗過。”
頭昏耳鳴中,月問星動也不敢動,語無倫次地推拒:“不、不用穿,不用,對不起,我……我不用,抱、抱歉……”
奚昭登時明白了,儘力安慰道:“不愛穿也用不著道歉啊。正常的,我也不喜歡,尤其是秋冬的時候——那不穿的話怎麼處理,再重新放回火裡嗎?”
“嗯。”月問星應道,卻沒動。
奚昭以為她是不好放,便順手扯過,一把丟進火裡。
橘紅的火焰中燃起一簇亮藍,那件衣服很快就消失不見。
兩人先後換好衣服,奚昭看著她手裡的布帕:“帕子隻用來擦頭,也要燒嗎?”
“不用。”月問星用布帕包住腦袋,一陣亂揉。
等將往下淌的水吸得差不多了,便又遞出帕子:“多謝。”
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搓成“炸毛貓”的奚昭:“……”
看來是真的沒有一點生活技能啊。
奚昭接過布帕,繞至她身後,把她按回椅子上。
“我來吧,省得你待會兒搓成刺蝟。”她簡單梳了下那冷得跟冰碴子似的頭發,話鋒一轉,“我以前沒見過你,你平時也在府中嗎?”
月問星:“嗯,在府裡亂逛。”
奚昭點頭。
難怪除了她,府中每一個仆侍都說見過“月姑娘”。
“那白天呢?”她問,“還有不下雨和月亮沒圓的晚上,你又在哪兒?”
月問星緊了緊手,低下頭露出一截細長的脖頸。
她猶豫一陣,聲音乾澀道:“在府裡……亂逛。”
……
合著每天都在亂逛是吧。
奚昭原想趁機打聽些其他的事,但許是怕影響到她,沒過多久月問星就說要走。
走前,奚昭又送了她把傘。
“要是再下雨,在府裡亂逛的時候也有個遮擋。”
月問星盯著那把油紙傘,默不作聲。
奚昭:“是不喜歡嗎?”
她覺得這把傘的花色還挺好看的。
月問星搖頭:“不是,我很喜歡。”
她撐著傘出了門,遊魂一般飄出小院。
沒走多遠,她便就近挑了處屋簷躲著,然後合攏傘,翻來覆去地看。
打量時,她無意識地抿起一絲淡笑,後又將傘緊緊抱在懷裡,拿臉頰輕輕蹭著濕冷的傘麵。
與此同時,她口中喃喃著——
“‘以前沒見過你,你平時也在府中嗎?’不對,不對……”她仔細想著奚昭說話時的語氣,眼中沉進錯亂的顛色,“要笑,要大聲些。‘白天呢?還有不下雨的晚上’不是,錯了,錯了,還說了什麼?還說了——”
“問星?”身後陡然傳出人聲。
月問星一怔,回身時眼底的癲狂還未褪去。
月郤站在她身後。
看見她手中的傘,他擰起眉:“你在哪兒拿的?”
“什麼?”
“傘!”
“傘……傘……”月問星將傘藏得更緊,恨不得不露出一點兒,看他時也目露警惕,“奚昭給我的。”
“你又去找她了?”月郤語氣更差,“我難道沒與你說過,彆離她太近!”
月問星扯開一點笑,瞳仁渙散,語調忽上忽下。
“可我也和你說過,不喜歡你和她走在一塊兒,你不也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