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低下腦袋避開他的視線。
“姑娘一口沒動,又送回去了。”
一口氣陡然撞上心口,下不去出不來,月郤壓著怒火問:“這事怎沒人告訴我?”
秋木悶著不應。
“緣何不吃?”月郤勉強維持著冷靜,“沒胃口?飯菜味道差了,還是沒她愛吃的?”
“不是。”秋木頓了頓,“姑娘說是……說是……”
“說什麼!”
“說是——”秋木囁嚅著,好半晌才把話吐完,隻不過聲音小了許多,“……不敢吃。”
那股怒火就這麼梗在了心口,堵得月郤又酸又疼。
早在秋木提起這事時,他就猜到是這緣由。
不敢吃。
是怕他再往飯裡湯裡加什麼東西。
不敢吃?
什麼不敢吃!
分明是不敢信他!
他忽覺喘不過氣,陡然轉過身,大半身子都在陽光底下。
熾熱的天,他卻渾身冷得很,像泡在封凍了的河裡。
不光冷,還湧上股將要溺死的窒息感。
秋木知曉眼下最好是何話也不說。
但嘴一張,還是問出了口:“少爺,酸梅湯還送嗎?”
送了估摸著也不會喝。
月郤緊攥著廊邊欄杆,良久才咬著牙擠出一字:“送。”
秋木一愣。
緊接著就聽見月郤道——
“你去吩咐一聲,照常做飯。”額角跳痛,他緊閉起眼,“做好了全拿來,我來送!”
*
等藺岐檢查完荷塘附近的禁製,日頭已經徹底西沉。
他收回玉盤,那些深紅色的細線也隨之消失。
奚昭:“小道長,要是那些線都斷了
,這禁製是不是也就沒用了?”
“斷上些許對禁製沒有影響。”藺岐望了眼昏暗的天,“走罷,我送你回去。”
路上。
奚昭問起了太崖方才提到的事:“小道長,那度朔山真的有鬼域大門?我聽月郤說過,太陰城底下也有鬼門。”
“鬼域大門不止一處。”藺岐說,“但度朔山離鬼域酆都最近。”
“那你呢,為何要去度朔山?也還是像今日這般,要去做什麼事嗎?”
藺岐稍頓一步。
暮色中,那冷玉似的麵龐變得模糊。
“算是。過了幾l十年,已記不大清了。”他忽道,“奚姑娘可有想起過以前的事?”
他這話題轉得生硬,明顯是不想聊起度朔山。奚昭也沒追問,隻說:“沒,什麼都沒想起來。”
藺岐略作思忖:“之前檢查過你的脈象靈識,識海沒有缺損,失憶應當隻是暫時。”
“除了這些,就沒查出彆的?”
比如說禁製什麼的。
“並未。”
……
好吧。
奚昭也不意外。
要是真那麼容易檢查出來,她早就發現了。
沒聊兩句,就已轉到小院附近了。
奚昭原想再問些關於馭靈的事,忽看見院子裡有道人影。
天光暗淡,隱約瞧得出是個年輕姑娘。
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正俯身撿什麼東西。
是薛知蘊。
就知道她會找到這兒來。
奚昭的眼底沉進笑,正要上前,餘光卻瞥見藺岐頓步,似有避讓之意。
她腦子轉得快,瞬間想到今天隻有太崖赴宴,他卻沒去。
這般想著,在薛知蘊直起腰身的前一瞬,她下意識抬手一推——
兩人都擠進了假山的過道裡——跟上回她偷抱著靈虎回來時,一模一樣的境況。
對上藺岐略有訝異的眸光,她合掌小聲道:“抱歉。”
一回生二回熟,推順手了。
藺岐定下心神,搖頭。
奚昭拽了下他的衣角,示意他躬身。
假山內的過道狹窄扭曲,藺岐往後退,背緊貼在冷硬的石壁上,這才稍俯下身。
奚昭耳語:“你認識知蘊?躲她做什麼,她人很好的。”
藺岐沉默。
這反是他想問的問題。
她為何會認識薛知蘊。
她在梧桐樹上等的,也是她麼?
他再三猶豫,終開口道:“以前見過。非敵非友,不過見麵會有些麻煩。”
準確而言,他不是在回避薛知蘊,而是整個鬼域。
目下情況特殊,尚不知曉鬼域的態度。
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給整個月府帶來麻煩。
奚昭:“什麼麻煩?”
她清楚的薛知蘊脾性,絕不是個能容下麻煩的人。
藺岐又不說話了,一時不知該從何處解釋起。
不等他開口,假山外忽傳來清冽冽的人聲。
是薛知蘊在說話。
“你過來了?我剛好在這附近散心,倒是巧。”頓了半晌,她又道,“怎的不說話?”
奚昭還以為薛知蘊是在叫她,心說這都能被看見。
正要出去,就聽見另一人道:“出來逛逛,醒酒。”
奚昭眼皮一跳。
是月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