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木搖頭:“姑娘放心,是和其他東西一起購置的。采買的夥計我也相熟,何話都沒說。”
“辛苦你跑這一趟。”奚昭給了他一些靈石。
等他走後,她拎著白玉壺回了臥房,好一會兒才出來,直奔寧遠小築。
到寧遠小築後,她本想直接去練功房,卻先見著了太崖。
他和往常一樣躺在藤椅上打瞌睡。但她剛進院子,他便睜了眼。
“奚姑娘,”他懶散起了身,笑看著她,“是來找我那徒弟麼?”
奚昭來回掃了眼院子,含糊答道:“算是——小道長不在嗎?”
“奚姑娘下次若要找他,不妨提前送信。這會兒他正在檢查禁製,估計傍晚才回來。”
傍晚。
也就是說至少還有兩個時辰。
奚昭垂了眼簾,順勢坐在了涼亭下的石桌旁。
“記得道君之前說過,若是有事想請道君幫忙,金銀皆可——不知這事還作不作數?”
太崖在她對麵坐下,斟茶。
他並未急著追問要幫什麼忙,而是問:“上次奚姑娘說想學馴蛇的法術,學得如何了?”
“還行。”奚昭道,“依著道君的法子,南北西三處的蛇窩都找著了,也奉了酒。就是東邊怎麼都沒找見。”
也不管她是真做了還是在胡扯,太崖隻問:“上次那條不行?”
“那條早跑了,況且找的是蛇窩,又並非是蛇。”奚昭說著,把那帶來的白玉壺放在桌上,“少這一處,酒也沒處用了——不如道君喝?”
話落,她拔開玉壺上的塞子。
頓有清冽酒香溢出。
太崖掃過一眼,道:“寒潭香?”
“自是了,且是上好的寒潭香。”奚昭往他麵前的杯盞裡斟了些,又給自個兒倒了杯。
見他不動,她問:“道君不喝?”
太崖眉眼含笑,手卻仍攏在袖裡。
“不知奚姑娘此為何意,這酒得灑在蛇窩跟前,我喝了也無用。”
“怎麼沒用,道君不是喜歡喝這酒嗎?”奚昭拿起杯子抿了口,“與其浪費在土裡,不若找個喜歡喝的,也不算白釀一壺酒。”
太崖:“這酒中有見遠和月郤的靈力氣息。”
“從他們那兒討來的酒,難免沾了些。道君不也知道,我平日裡沒法出府。”
太崖想到什麼:“送酒是有事相求?”
奚昭應是:“本來還不好意思開口,不想道君一猜就中。”
太崖抬手,指腹壓在杯盞邊沿。
刻在他指背上的遊蛇刺青突然活了過來,是條細長的黑蛇,蜿蜒著朝酒裡探去。
片刻後,黑蛇縮回,又變回刺青模樣。
他的反應落在奚昭眼裡,她沒忍住笑出聲:“你還怕我下毒不成?”
太崖促狹了眸:“奚姑娘對我那徒兒頗多在意,不謹慎些,若趁我不備把他拐跑了怎麼辦。”
奚昭:“……道君真是生了張顛倒黑白的嘴。”
太崖料她不敢動什麼手腳,此舉也不過謹慎使然。
難得遇著上好的寒潭香,他淺飲一口後問:“奚姑娘有何事相求。”
“聽小道長說道君對我似有些誤會,我知道你和大哥交好,平時也常有來往。所以……”奚昭稍頓,“總怕你把對我的偏見帶到了大哥那兒。”
太崖掀起眼簾,笑意未達眸底。
“你這是拿酒堵我嘴來了?”他索性直言,“若奚姑娘問心無愧,何須怕
我說些什麼。想必這幾日你也看出,我那徒弟醉心修煉,哪怕生出什麼雜念,也能斷個乾淨。奚姑娘若是以為他人善好欺,怕是找錯人了。”
奚昭稍往前傾過身,笑得兩眼彎彎。
“可道君,我就是問心有愧才來找你的啊。”
太崖一頓。
也是同時,他忽感覺頭暈目眩,眼前視線也變得模糊。
見他身形微晃,奚昭疑道:“道君,你怎麼了?”
太崖忽地起身,扶住石桌才勉強站穩。
那張艷絕皮相此刻血色儘失,臉上也無笑意。
他抬起汗涔涔的麵龐,狹長眼裡隱見豎瞳。
“你……”他竭力開口,嗓子卻沙啞破碎,像是蛇類嘶鳴。
奚昭神情如常,甚還關切起他:“你看起來好像有些不大對勁,頭很暈麼,是不是中暑了?”
太崖大喘著氣。
他掃落桌上的杯盞,即刻意識到是方才喝的酒有問題。
但為何?
明明她也喝了。
他張開嘴,似要盤問。
這回他連一個字都沒說出,嘴唇方啟,便有條細長的蛇信子從中吐出,猩紅紮眼。
奚昭瞧見那條蛇信子,並不奇怪。
“原來道君真是蛇妖。”她一手撐臉,忽然張口,抬舌。
動作細微,卻使太崖清楚看見她舌下壓著枚白淨淨的藥。
轉瞬間,那藥酒又因合上的唇消失不見。
“道君是在找這東西麼?”奚昭稍彎了眸,“不過找著了也沒用。這東西頂多能解一解酒裡的脫力散,對其他東西可沒什麼用處。”
這話的意思,是酒裡不止摻了一種藥?
太崖急喘著氣,雖身形微晃,卻並不顯得狼狽。
他倚在涼亭柱子上,長發垂落,掩住了側頸逐漸浮出的鱗片。
奚昭似看出他心中所想,指尖壓在酒壺蓋子上,摩挲著。
“道君莫怪,即便方才不喝酒怕也躲不過——酒壺、蓋子上,何處都有。”
太崖兩眼昏昏。
他的頭愈來愈重,也越發難以控製住化出原形,最終順著柱子跌坐在地。
見他快要昏倒,奚昭從桌上的大碗裡取了塊冰,走到他跟前。
“要撐不住了嗎?不過現下還是清醒些為好,畢竟還有好些話要與道君說。”她半蹲下了身,將那冰塊抵在他唇邊,塞了進去。
冰塊被那殷紅的蛇信子卷過,融化出水,又順著分岔的舌尖滴落。
細長的瞳仁緊縮一陣,他的眼神頓時清明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