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1 / 2)

刺骨冷意直衝頭頂,凍得人頭昏腦漲。

太崖低下頭,下意識想要吐出那冰塊兒。

但奚昭一手托著他的下頜,指腹隔著麵頰牢牢按著那塊冰。

“我看道君還有些昏沉,恐怕要多冰一會兒,才能清醒些。”

她手指稍動,冰塊反複磨過尖牙,弄出輕微聲響。

太崖昏沉抬眸,瞳仁尖細如針,眼神卻渙散不明。

被冰凍得僵麻的蛇信子垂在外麵,殷紅似血,又被冰水洇出些水色,使那本就穠麗的麵容更添妖冶。

他抬起手,想要推開奚昭。但脫力散下得重,到最後也隻虛握住她的手臂,半點也沒推開。

知曉他沒力氣,奚昭由他握著她的胳膊,另一手則撥開了他散落的頭發。

“我本來以為蛇妖化身會有些惡心,還在猶豫該下多重的藥,不想道君的鱗片生得這般漂亮。”說話間,她的指尖拂過頸上琉璃似的黑鱗。

明明沒使多大的勁兒,卻引得那些黑鱗不住翕合輕顫。

太崖已是恍惚之態。

剛開始他以為她隻是用了脫力散,最多再加些能使妖族化形的藥。

但目下看來,是他想得太簡單。

若用藥物逼妖族化形,隻要他修為足夠高,也能調動內息壓製藥效。

而現在他內息潰散,根本無法阻止化形。

種種看來,她多半是往那寒潭香裡加了召仙符。

召仙符本是馭靈師用來召喚地靈的符籙,這符不易煉製,因此極為珍貴,萬金難求也不為過。

三境中仙家妖門萬千,都尋不出十張召仙符。

符是珍貴,但要是吃進肚裡,這符反會壓製、攪亂體內靈力。

因此少有人用。

要是她真加了召仙符,那便說得通了。

如他這類妖族,本就是妖靈雙修。現下符籙生效,強行剝奪了支撐他變形的那部分靈力。

靈力一旦潰散,妖息便也混亂不堪。

太崖虛闔了眸。

一張召靈的符籙而已,竟能鑽研出此等荒誕離奇的用法。

偏偏無計可施。

這符和蠱蟲一樣,有主符與子符之分。馭靈師將子符用在地靈身上,再用主符操控。

現在他已經喝了符水,主符不毀,子符的咒效也不會終止。

見他閉眼,奚昭手下稍一用力,重重碾過那鱗片。

疼痛襲上,太崖擠出聲悶哼,擰著眉仰起頸子。冰水順著脖頸滑落,喉結微滾,便沁進了衣衫。

冰塊已差不多化沒了,他無力睜眼,嗓子幾不成聲:“符……召靈……”

“道君認得?”奚昭輕笑,“也是,我從小道長給的書裡看見的。既是小道長的書,道君定然也讀過。”

“為何……我……”

“為何給你?”奚昭勉強聽懂了他的意思,“我阿兄和大哥製的符,要是送給他們,多

半一聞就知道了。沒法子,隻好讓道君來受這個委屈。”

這符是大半年前月郤送她的。

那會兒惡妖林的狐患還沒徹底解決,他三天兩頭地往外跑。月府雖有禁製保護,但他還是往她這兒放了不少東西。

驅魔寶器、辟邪符籙……什麼都有。

召仙符也是其一。

但那會兒她沒鑽研出用處,就擱置了。

不想用在了今天。

妖息在體內橫衝直撞,根本沒法壓製。太崖急喘著氣,隻覺下一瞬就要化出蛇尾。

他勉強忍著,又是斷斷續續地問:“傷我……何故……”

“道君在說什麼胡話。我不過是人族,怎麼可能傷得了你呢?”奚昭道,“不過是想請道君幫個忙。”

太崖忍著劇痛,麵上卻扯開輕笑。

請他?

幫忙?

她所作所為,可和這些詞沾不上半點乾係。

若他不同意,隻怕她會一直這麼耗著。

直到召靈符徹底摧毀他的靈力,將他打回原形,再難化身成人。

他哽了哽喉嚨,說話時隱能聽見嘶啞蛇鳴:“何事……”

奚昭握住他的手,眼底泛著笑。

“還是先前那話,道君對我若有什麼偏見,我自是管不著。但兄長待我有恩,還望道君有什麼話都埋在心裡,彆叫兄長誤會。”

不過是要堵他的嘴,竟舍得下這般死手。

太崖挑起狹長的眼看她,情緒不明。

他確然有意提醒月楚臨,隻是還未來得及。

見遠。

隻盼你不會知曉自己惹來了什麼麻煩。

半晌,他稍動了動,回握住她的手,以作應答。

奚昭鬆開他的手,從懷裡取出一小張符。

“主符我分成了十份,每半月毀一張。”她當著他的麵燒毀了那小張符,“等道君離府那日,便能安順無虞了——不過,眼下道君恐怕還要遭些罪,畢竟子符咒效平息也要些時間。”

話音剛落,院外傳來聲響。

有人來了。

奚昭起身,同時退後一步。

正要走,腿卻似被什麼拉扯住。

她低頭看去——

隻見一條漆黑蛇尾緊緊縛住了她的雙腿,那尾巴足有腿粗,悄無聲息間就將她纏死。

奚昭眼一抬,看向太崖,還是副好脾氣的模樣。

“道君莫不是現在要反悔。”

子符毀損,太崖恢複了些許氣力。他扯開笑,半掩在烏發底下的一雙蛇瞳緊盯著她。

“我也斷不是個出爾反爾的人。”

不等奚昭開口,她便覺天旋地轉。

等再落穩,已到了一間房屋裡。大門緊閉,太崖的尾巴還纏在她腿上,人卻半躺在地,倚著牆喘氣不止,看著比剛才更虛弱了。

奚昭起先還奇怪他為什麼要躲,直到她聽見藺岐在外麵找他——

“師父,”他應是走到了涼亭附近,“不在此處麼?”

隨後腳步一轉,又到了最左邊的側屋,叩門喚道:“師父,可在裡麵?有一處禁製出了問題。”

無人應聲。

他等了片刻,走至旁邊的房間。

叩門:“師父,可在裡麵?”

沒得到回音,他便又耐著性子走到第三間屋子。

敲門,問詢。

奚昭:“……”

這人原來這麼執著的嗎?

今天就非要找著他師父?

想到這兒,她看向太崖,手則已經搭在鎖上,作勢要開門。

太崖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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