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二合一)(1 / 2)

直到走出月府大門,奚昭還有些恍惚。

她拿起掛在頸上的琉璃球,細細看著裡頭銀白色的“火焰”。

所以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竟然可以壓下她體內的禁製。

正觀察著,頭頂忽壓來一道黑影——

月郤把一個麵具扣在了她頭上,道:“綏綏,戴好麵具。今天大哥恐怕也要去廟市,免得被他看見。”

奚昭抬頭。

也是這會兒L,她才發現他與往日裡大有不同。

平時他喜歡穿大紅衣袍,同他的性子一樣恣肆,走哪兒L都引人注目。今日卻內斂,換了身淺色箭袖不說,那些丁零當啷的玉器也都摘了。

還戴了個麵具。

是青麵獠牙的惡鬼麵,瞧著就可怖。

盯著麵具看了一陣,她稍擰起眉,誠實道:“好醜。”

月郤大笑:“咱倆戴的麵具可都大差不差。”

奚昭把麵具往下一拉,聲音被壓得沉悶:“你說要出府辦事,可到現在都沒說清是要辦什麼事。”

月郤拉著她往前走。

離主街還有段距離,四周清靜得很。

“你還記得去年你在惡妖林裡掉進的狐狸窩嗎?”

奚昭:“記得,估計這輩子都難忘掉。”

那還是她穿進《萬魔》裡的第一天。

倒了八輩子大黴,剛落地就掉進了狐狸窩。

狐妖麼,她穿書前也看過不少寫到狐妖的。

要麼乖巧可愛,什麼毛茸茸的大尾巴,比絨毛毯還鬆軟的白毛,一摸就抖的耳朵。

要麼魅惑勾人,化身成人,眼神流轉間就能將人的心魄勾走。

寫得狡猾些,也至多使些詭計詐術,或是躲在房梁上嚇嚇人。

但在惡妖林裡的那幾l十隻可不是。

不喜歡化成人形,紅毛白毛都有,但因常年棲居在幽暗洞穴裡,渾身都灰撲撲的。身形同成年男人差不多,尖銳的利牙能輕鬆咬破骨頭。眼神也駭人,透亮的眼睛珠子裡儘藏著凶光。

還有叫聲。

尖銳刺耳,叫得人頭昏腦漲,心裡作嘔。

那時她腦瓜子都快轉破了,周旋整整三天才終於找著狐妖的弱點,從洞裡逃了出來。

後來進了月府,聽月楚臨說不少人都被騙進惡妖林,慘死在狐狸窩裡,她便將凶狐的弱點說與了他。

月郤道:“去年大哥讓人去毀了那狐狸窩,裡頭的凶狐也都送去了太陰門。不過有人覺得我們的手伸得太長,故意從中作梗。本想搶走那些凶狐自個兒L處置,卻不小心讓幾l隻凶狐跑了。”

奚昭:“是赤烏境出的手?”

月郤訝然:“你怎曉得?”

“猜的。”奚昭答得含糊。

她翻過好些輿圖。

惡妖林聽起來不過是個有惡妖出沒的樹林子,其實地盤大得很,底下有數千大山。

且就

在赤烏境和太陰境的交界處。

百多年來,兩境一直有爭奪這惡妖林的意思。

她猜出來了,月郤索性再不瞞,直接說:“逃了三隻惡狐,一隻叫赤烏境抓走了,另一隻前些天也在惡妖林附近抓著了,還剩一隻不知去向。今天早上太陰門來信,說是找著了些蛛絲馬跡。”

“跑到太陰城來了?”

“對。”月郤道,“多半是為了報仇。倒會趕時間,這些天太陰城哪兒L都有人巡邏,也不怕被抓去陰曹地府問罪!”

“等等——”奚昭忽然頓住,一雙眼裡俱是疑色,“你今日跑出來,該不會是為了偷偷抓那隻凶狐吧?”

她特意咬重“偷偷”二字,引得月郤發笑。

“好綏綏,這事可隻有你一人知道,千萬彆告訴大哥。”

“你這是拉我做共犯!”奚昭問,“平時他不是由著你四處亂跑麼,怎的這回抓隻狐妖還得瞞著他?”

“那是以前,往後半年隻怕要把我當成剛蒙學的小孩兒L管。”月郤不大願意聊起此事,轉口道,“而且,能多經曆這些事對你也有利無害。”

奚昭好笑道:“你怎的說起這些話?”

月郤彆過臉:“以前覺得守在你身邊就不會出事,如今卻不然。”

他到現在都沒法忘記那晚守在門外的感受。

甚至於晚上做夢,都會夢見他眼見著她飲下那杯摻了霜霧草的薑湯,最終不治而亡。

被噩夢驚醒後,他驚魂難定,坐在冷風裡想了整整一晚。

遇著她之前,他很少和人族打交道。

對人族僅有的印象,也是從爹娘的口中聽來。

父親說人族脆弱渺小,同花花草草沒什麼區彆,

可娘又說,人族不比任何族群弱小。分明沒有妖力,也無法術,卻能在妖鬼遍地的世界裡活下來,從神神鬼鬼中探索出生存之道。

他仍記得父母為守住太陰境,離開月府的那天晚上,他問他們何時回家,又說妖魔相鬥,人族何故要摻和進來。

娘站在府門口的雪地裡,看的卻是高高的天。

她說,阿郤,人族以身涉險,是為往後同族不再輾轉困境。

那時他還渾然不覺。

直到後來在惡妖林的狐狸窩裡找到了奚昭。

他也與那些凶狐打過交道。

陰毒難纏,行事向來不擇手段,極為麻煩。

眼看著她被凶狐緊緊捆住,他還在想果真如父親所說,人族到底弱小。

不想,她抓著凶狐自私傲慢的脾性,竟攪得狐狸窩天翻地覆。

最後還在它們內鬥時,發覺凶狐最怕赤火草。

等她狼狽不堪地逃出狐狸窩,轉眼又碰著幾l條大蛇。

那時他都覺得她倒黴。

又心想,這下總該認命了吧。

那幾l條大蛇可不比凶狐。

都是沒長腦子的凶獸,哪聽得懂她說話,隻管張開嘴就咬。

可還是沒有。

她從地上挑了塊尖銳石頭(),緊緊握在手裡。

目光落在那亂糟糟的頭發上?(),他一時怔然。

再回神,手中箭就已送出。

一劍穿透大蛇身軀,也引得她回身而望。

然後,他便如願以償地看見那雙眼睛。

被他帶回府後,頭一月裡,她被毒瘴折磨得沒多少清醒的時候。身子瘦得能見骨頭,卻連水都喝不下。

但聽大哥說起狐患,她似乎根本不怕狐狸報仇,強撐著起來,帶他們找去狐狸窩,將凶狐藏身的幾l處地方說得清清楚楚。

問起緣由,她隻說是不能再叫邪魔害人。

聽著她這樣說,他才恍然記起母親的話。

即便身無法術,人族也不比任何族群弱小。

-

說話間,兩人已快走到主街。

廟市開張的地方離這兒L還遠,他倆戴著麵具是能擋住臉,但也太過顯眼。

“綏綏,咱們可能得另挑條路走,抱好。”話落,月郤單手摟住她的腰身,輕巧一躍,身影便消失在狹長的巷子裡。

沒過多久,兩人就到了廟市。

奚昭之前聽薛知蘊提起過,說是城隍廟坐落在郊外,本來周圍何物也沒有。但值廟市開張,便是另一副光景。

眼下她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隨著日頭西沉,城隍廟外的大街漸有雲霧湧動,不多時,兩邊逐漸出現無數建築。藏在雲霧之後,影影綽綽如海市蜃樓。

廟市最遠處是一座巨大日晷。晷麵純白,映著晷針倒影。

燈火投下,晷針竟在倒轉。每轉動一點,純白的晷麵就變得漆黑,似在往下塌陷。

廟市現世的瞬間,無數身影從兩邊湧來,很快便已人頭攢動。

放眼望去,人、妖、鬼皆有,這麼一小會兒L的工夫,奚昭就看見了不少奇珍異寶。大街上還有些人在演鬼王出巡,一路敲敲打打,嘴裡唱著不知名的歌謠,好不熱鬨。

“廟市僅開六個時辰,走罷。”月郤拉著她往前走。

奚昭將視線從一個斷頭鬼身上收回來,問他:“你怎知道那狐狸會來廟市,要報仇難道不該找去太陰門麼?”

“廟市氣息濁雜,方便他藏身。而且……”月郤頓了頓,“最近這段時間,太陰門的那些人大多都在廟市。他要尋仇,在這裡下手更方便。”

“倒也——”話至一半,奚昭陡然住聲,轉而小聲說,“月郤,是大哥。”

月郤還在看那些個難得一見的寶器,聽見這話,忙抬了頭。

隻見不遠處,月楚臨與幾l個太陰門的人走在一起。

那般清雅氣質,放在哪處都打眼得很。

“怎的這麼倒黴。”月郤蹙眉。

奚昭:“要躲嗎?”

之前聽月郤說月楚臨會來這兒L,她就想過可能要碰麵。

但也不能剛開就撞上吧。

() 這算什麼?

血緣的心靈感應嗎?

“走,躲一躲吧。”月郤拉起她的手。

他倆雖說戴了麵具,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還是小心行事為好。

兩人專往人最多的地方擠,又特意繞開月楚臨,朝相反的方向走。

行了一陣,才發覺四周人越來越少,周圍也沒什麼好玩兒L的東西。

正要另尋去處,身後忽有人道——

“兩位仙家,可有興趣算上一卦?”

月郤最先轉過身去。

見是一身披黑袍的老頭,他笑道:“老相士,我們統共就倆人,沒一個能和仙家沾上乾係的。你連這都說不準,能算什麼命?”

那相師倒也不惱,和氣笑道:“吉凶禍福,有事問卜——一枚銅板便知準不準。”

月郤轉而看向他的卦攤。

上書“司天摸月”四字。

“鬼王出巡的場子你來算命,倒是膽子大。”他陡起了興趣,“除了吉凶,還能問什麼?”

相師的視線在那兩張一模一樣的惡鬼麵具上遊移兩轉,後說:“八字輪回、姻緣運勢,何物都能算。”

月郤心下一動,垂眸看奚昭:“綏綏,陪我算一把,好麼?”

奚昭應好。

兩人到了卦攤前,那相師問:“二位誰在先?”

“我先來罷。”月郤大喇喇伸了手,笑道,“看老相師能算出什麼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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