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1 / 2)

奚昭揪下顆葡萄,丟進嘴裡。

眼下葡萄還沒到正熟的時候,略有點兒酸,卻好吃。

視線一轉,落在方才遞給月楚臨的茶盞上。

茶水沒喝。

甚而連杯子都沒碰。

月楚臨心細如發,修煉到那境界本就不用吃喝什麼,在外更是何物都不入口,能不碰的東西也不會碰。

又或者隻是單純不喜她給的東西?

奚昭想不明白,也不願將心思浪費在這等子事上,索性拋之腦後。

才吃兩口葡萄,藺岐就來了。

鬆竹似的立在門外,客氣問她能不能進來。

奚昭也猜不透這人整天在想什麼。

之前他要找她,說來就來了。

而這回,卻是昨天就提前遞了拜帖。拜帖寫得正式,不相乾的話扯了一大推,才問她今日有沒有空。

搞得那麼正式,怪不習慣的。

她點點頭,又問:“小道長,你來的路上有撞上我大哥嗎?”

“遇著了。”藺岐遲疑片刻,“月公子似乎並不知曉你被蛇咬傷一事。”

他方才有意試探,而月楚臨神情沒變,卻還是能瞧出幾分端倪——他對奚昭被太崖的蛇咬傷一事,並不知情。

奚昭下意識摸了下後頸。

蛇毒一清,那傷口也好得快。幾天下來,什麼痕跡都沒留。

而月楚臨若不知曉此事,也就是說,月郤沒把這事兒告訴他了。

到底沒白費心思,總算能管住那張嘴了。

“小傷而已,犯不著跟他說。”奚昭把果盤往他麵前一遞,“小道長,吃麼?”

“不用。”藺岐道,“今早師父去找了月公子,我以為他是為你受傷一事。”

“是我受傷,跟月楚臨又沒多大關係。而且道君早送了歉禮,這事兒就算過去了。”奚昭往嘴裡丟了顆葡萄,咽下後說,“你呢?今日不用去修繕禁製麼,整日往我這兒跑,到時候道君又得來捉人。”

“岐已非三歲稚童,來去由心。”藺岐稍頓,望著她的眼眸,“奚……昭。”

他還不習慣這般念她的名字,末尾一字兒壓在唇齒間,跟風似的一溜便走了,輕得幾乎聽不見。

正因此,分明聲音冷淡,卻喚出些旖旎意味。

“怎的?”

他從袖中取出一藍皮本子,放在桌上,指腹壓著書皮,往前一推。

“有關馭靈術,我又找著了一些資料。”

奚昭擦淨手,翻開冊子。

裡麵都是他親手寫的劄記,字跡起筆露鋒,筆力遒勁。

她不由得想起月郤的字。

他慣用行草,又有自己的章法。行筆如流水,卻欠規整,落字常常斜似天際鴉。

與這大不相同。

以前聽他說過,小時光是為著練字,就換過好幾位先生。

粗看了遍字,奚昭讀起劄記內

容。

劄記裡的內容同字一樣嚴謹,多是填補她正在看的那些書裡的疏漏。

“小道長,你怎的這般好?”奚昭將手伸進袖袋,想要拿些靈石,以作回禮。

藺岐看出她的打算,不等她拿出東西就婉拒道:“是為送你,奚姑娘不用客氣。”

“那也不行,哪有白占人便宜的道理?”

“不用。我今日來是……”藺岐推拒,欲言又止,“我……我是……”

他心底不知在想什麼,眨眼的工夫,耳尖就漲出薄紅。

“是什麼?”奚昭起身,走到他跟前,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藺岐回望著她,在那雙明眸裡瞧見模糊影子。

他難以言說眼下的心境。

像悶漲在瓶中的沸水,不上不下,攪得他意亂忐忑。

他壓下心緒,忽問:“今日師父來過嗎?”

太崖?

奚昭搖頭:“沒。他無事怎會到這兒來。”

“師父昨日說的那書,實為一本心法。修的是忘情求道。”藺岐坦言,“概是見你在馭靈一事上頗有天賦,想引你入道。”

什麼?!

“那你修了嗎?”奚昭忽問,心底有些緊張,“就他說的那功法,有沒有教你啊?”

她以前瞄見過藺岐修行看的卷軸,上麵寫著修養身心、克製私情之類的話。

那會兒她隻當是要清心寡欲,從沒往斷情這茬上靠。

但眼下一想,他看的卷軸會不會就是這忘情求道的功法?

抑情和無情截然不同,就像“少”和“沒有”完全是兩個概念一樣,她還不想毀了彆人的道行。

將她的神情收入眼底,藺岐略作思忖,搖頭。

“不曾。”他道,“我修的是其他心法。”

那還好。

奚昭放鬆了些。

她又問:“那你師父呢?”

那道人看著可不想是斷了什麼情的模樣。

“也不曾。”藺岐直言,“他隻是想找人繼承這心法。”

……

真不怕彆人功法大成後拿他開刀,來個殺師證道。

藺岐又說:“無情入道雖難,破境卻快。若練了忘情心法,亦可修行其他,諸如馭靈、劍術,此又為另一樁好處。”

等會兒。

等會兒!

奚昭越聽越不對勁。

不是。

這人怎麼還跟她推銷起無情道了?

她懷疑道:“你是來幫你師父說話的?”

“並非。”藺岐垂下眼簾,麵上一派冷然,“隻不過你若想修煉,無情入道亦為其一。言儘好壞,你也更好抉擇。”

奚昭:“那壞處呢?方才隻聽你說了哪兒好。”

藺岐:“絲毫情感,也如蟻穴。”

言外之意,就還是說這心法練著很難了,稍有不對就很可能功虧一簣。

“這樣麼。”奚

昭興致缺缺道,“聽著挺好,不過我已經想好走什麼路了,大概不會要他那心法。”

得了這回複,藺岐穩下心神,從袖中取出那株月映子。

奚昭看見,神情見笑。

“哪兒來的花?好看,還從未見過。”

“是月映子,要送給奚姑娘。”藺岐橫握著月映子,語氣平靜,“岐不懂人族禮節,暫且隻能如此行事。”

奚昭捏著那銀白花瓣兒,聞言抬頭。

“什麼禮節,送花嗎?人族也常送花,你瞧見了,我後頭養了許多。不過這種花從沒見過,也不知是怎麼個養法。”

這人未免太客氣了,來一趟送書又送花的。

“要趁月夜間用靈水蘊養。”藺岐稍頓,“不過在妖族中另有彆意。”

“什麼彆意?”

藺岐稍屏了呼吸,不由得將花枝握得更緊。

“我——”

“藺岐!!”身後陡然傳來人聲,打斷了他。

聲響來得突然,奚昭被驚著。

視線一移,卻見月郤竟出現在了藺岐身後。

月郤概是用了瞬移術,悄無聲息間就出現在這屋裡。

落地時還沒站穩,打了個踉蹌。

他平時在不熟的人麵前最講排場,這會兒卻顧不得差點摔跤,三步並作兩步就上了前。

“藺岐!”他又喊了聲,眉眼間滿是怒色,也見焦灼。

藺岐不著痕跡地蹙了下眉。

側身看他,語氣漠然:“月公子有何事。”

月郤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視線在他和奚昭間來回遊移兩番,最後落在那還沒送出的月映子上。

即便那枝花還在藺岐手中,緊提的心也沒放下。

他道:“你跟我出來,我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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