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2 / 2)

藺岐意欲拂開他的手。

但他箍得死緊,根本推不開。

“煩請鬆手,我還有事要與奚昭姑娘說。”藺岐神情更冷,“若不急,不妨改日再談。”

怎麼不急?

怎麼不急!

若不是奚昭還在旁邊,月郤真恨不得將他骨頭扒了,再嚼個爛碎!

這沒臉沒皮的東西,躲在彆人府裡還什麼都敢肖想。

真跟他師父一個德行!

“就是急事!”他轉而看向奚昭,語氣稍緩,“綏綏,我帶他出去說兩句話,你在屋裡坐會兒,可好?”

除了上次吃霜霧草那回,奚昭還沒見他急成這樣過。

顯然是慌到極點。

他鮮少這樣,她便真以為出了什麼大事,點頭說:“左右我今日閒得很,等一會兒也不要緊——小道長,你先去處理緊要的事吧。”

藺岐沉默一陣。

“我知曉了。”他斜過冷眼,看向月郤,“我隨你出去,先鬆手。”

死箍在臂膀上的手鬆開,他又想著先將月映子給奚昭。

但還沒遞出去

,就被月郤打斷:“把你那月映子拿著,彆放這兒!”

奚昭:“……”

怎麼感覺不是出了什麼大事,而是藺岐捅了他兩劍。

竟生這麼大氣。

藺岐:“我帶的花,無需你來處置。”

不想聽他倆吵,奚昭忙說:“小道長,你先把花拿著吧。現在這裡也沒處放,我去挑個花瓶,待會兒再插瓶裡。”

藺岐應好,轉身和月郤出了門。

兩人走至院子外的假山處,月郤再難壓製住情緒,一雙戾眼緊盯著藺岐。

“藺道長,”他咬著牙擠出這幾字,問,“你找綏綏有何事?”

“見這月映子生得好,來送一枝。”

“送花?”月郤險被他氣笑,“無故送花?僅是送花?”

“並非無故。”藺岐坦然道,“我心悅於奚昭,送花是為向她表明心意。”

他倒是坦誠!

一口氣梗在了心頭上。月郤緊閉起眼,緩過那陣怒火了才睜開。

他緩聲道:“藺道長怕是忘了自己如今是什麼處境。這一兩月來,赤烏境有好幾撥人闖進太陰,手裡個個兒拿著公子岐的追殺令。光在月府附近打轉的,這兩天就有十幾號人——此等險境,道長倒是心大,亡命徒的身份忘得乾乾淨淨不說,什麼話都敢往外蹦!”

“有勞月公子操心,但岐並無此意。”藺岐平心靜氣道,“赤烏紛爭不斷,幾位王兄也是有所求才下了追殺令。上月我已修書赤烏,想必不久便會收回令旨。”

月郤冷笑。

先前聽太崖說他這徒兒心太善,隻當全天下都是好人,他還以為他是在胡說八道。

如今看來,果不作假。

“那藺道長便等著吧,看你那幾位好哥哥好弟弟會不會留你一命。”他眯了眯眼,“但僅一件,你若把這事牽扯到奚昭身上去,用不著彆人動手,仔細我先要了你的腦袋!”

藺岐觀察著他的神情,不肯放過任何細微之處。

“月公子,”他忽開口,“你這般在意奚姑娘,是弄虛作假,還是一時憐憫?”

月郤蹙眉,眼神更為悍戾:“你又在扯什麼鳥話!莫非惱羞成怒,倒來指摘我的不是了?”

見他這樣,藺岐更為確定心中猜想。

“看來你何事也不知。也是,以月公子的頭腦,若知曉了什麼,隻怕早有顯露。”

月郤怔了瞬,陡然反應過來。

“你罵我?!”他一步上前,揪住藺岐的衣領子,“你再說一遍?”

藺岐抬袖,拂開他的手。

“月公子就不曾想過,令兄為何要留下奚昭。”

“我兄長知她無處可去,留她在府中住著,與你這外人又有什麼相乾?”月郤惱道,“我聊你的事,你偏要扯到我大哥身上去,東拉西扯,到底想怎的!”

“岐非月家人,但也多少聽聞過令兄的事。”藺岐被他挑起怒火,語氣不免放得重了些,“仁義好施、救危

扶困,哪一個字與他沾得上乾係。”

月郤愣住,怒意就這麼僵在了眉眼間。

“不允她出府,是因府外不太平?”藺岐撫平袖上褶皺,緩聲說,“何等的不太平,竟一步都不讓她出去。若以岐之所見,你二人和奚昭非親非故,府外再不太平,也絕非乾涉她去處的緣由。”

這話有如重石砸下,砸得月郤頭暈目眩。

惶惶然中,他斷續道:“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藺岐尚未查清月問星的事,許多話不敢斷言。

他隻道:“與其問我,月公子不若想想,令兄可曾瞞過你什麼。”

“你!”月郤擰緊眉,“你這賊子,彆不是想挑撥我與兄長!”

藺岐抿緊唇,神情中不悅明顯。

他再不提此事,反問:“不知月公子今日為何要來?”

月郤揚眉:“我先前不是說了?你一個亡命徒,自不能讓你亂說些話,影響了綏綏。”

“不,”藺岐道,“我是說,你從何而知我要來找奚姑娘。”

月郤稍怔。

“我來的路上遇著了令兄——是他告訴了你?”藺岐淡聲說,每個字兒卻都跟針似的往月郤心上紮,“看來令兄不僅將月公子視作兄弟,還是他的一把利劍,可隨意驅使。”

這話已算是明示月楚臨的用心了。

月郤麵露錯愕,久久不語。

而藺岐也不欲再多言,轉身就走。

“等等——!”月郤突然叫住他。

藺岐回身:“還有何事?”

月郤攥緊拳,憤怒消去,複雜心緒儘數寫在臉上。

又作茫然,又作遲疑。

他猶豫許久,終於開口:“她出不去,是因體內種了禁製。”

藺岐眼簾稍抬:“我替她檢查過,並未探到禁製痕跡。”

“自然查不到,是我和大哥一起弄的。兄長當日說人和妖不同,尚且不談整座太陰城,就這府裡也有太多妖。有了禁製,也好護著她。”月郤稍頓,“至於其他的,我不信你,也暫且不能說。”

藺岐明了他的態度,頃刻間就做好決定。

“今日未對奚姑娘說出的話,岐會繼續埋在心底。”他道,“還請月公子先弄清楚,令兄有無隱瞞。”

月郤清楚他這是各退一步的意思,皆為著奚昭。

他沉下眉眼,終是應了聲好。

*

兩日後。

一連幾天的高溫,總算下了場雨。

薛知蘊也難得沒出府,早早就來了奚昭的院子。

兩人先在後麵花圃子逛了幾轉,雨勢漸大,輪椅不好推,就又轉到前廳。

一進門,薛知蘊便看見桌上的花瓶。

“噯,你這花好看,是月映子?聽說這花難養,這株生得卻好。”

奚昭往桌旁一坐,一手托臉。

“彆人送來的,本來想放臥房,但夜裡總招些螢火蟲,

亮堂堂的睡不著,就放這兒了。”

那天藺岐找她,她還真以為有什麼要緊事。

原來就是為了送花,送完花人就走了。

薛知蘊擺弄著那花:“我早就想弄些,不過估計活不成,乾脆看看得了。”

話音落下,一隻紙鶴搖搖晃晃飛進屋子,最後濕噠噠地落在她手旁。

是封信。

但她沒看,指尖在桌上敲了兩下,那沾了水的紙鶴就被藍綠色的鬼火燒沒了。

奚昭看見,好笑道:“這都第五封信了,還是蓬夫子送來的?”

“對。”薛知蘊冷笑,“做了我兩日夫子,便真信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的道理。但他難道看不出,就算真是我父親,對我也擺布不得?”

奚昭知曉那蓬夫子不喜歡她,猜測道:“他是不是催你回去?”

“不是。”薛知蘊說,“他前兩天來找我,說是月府裡有隻百年修為的惡鬼,讓我儘快捉著那鬼,等帶回去了,也好在父親麵前博個臉麵。”

奚昭眉心一跳。

蓬夫子說的惡鬼,八成就是月問星。

她以為月楚臨已經處理好了這件事,沒想到蓬夫子還有所懷疑。

“那你打算……?”

“懶得管他。到底年紀大了,行事這般糊塗。要真是百年惡鬼,衝天的煞氣早把這月府的牌匾給掀翻了,還用得著他提醒?”薛知蘊倒了杯冷茶,一口飲儘,“既然不是惡鬼,那多半是散魂。須得查清來曆,再慢慢處置。隨意招惹,隻怕要惹來殺身之禍。”

奚昭點點頭:“若是在府中,有結界守著,倒也不怕。”

但她剛放下心,就聽薛知蘊說:“偏他看不出這個理。找我沒用,就又去找六哥。六哥也是個傻的,隻把這當成邀功的好機會,馬不停蹄地去辦。”

奚昭忽覺不安:“你六哥要捉那鬼?”

“也許吧。”薛知蘊沒把這事放在心上,“蓬夫子說六哥弄了不少招魂幡,今夜打算在月府布陣,把那散魂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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