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虎扣下尖牙,一口就將那惡鬼的鬼身撕扯下一塊。
鬼無血肉,沒見什麼血從傷口流出,而是隻破了個漆黑大洞,被撕下的身軀也和碎紙片差不多。
“啊——!!”惡鬼疼得失聲痛嚎,捂著破開的肚子,妄想阻止鬼氣外泄。
但根本沒用。
不僅如此,還有塊漆黑石頭從他的鬼身裡掉出,滾落在地。
凶虎又作一聲嘯吼,震得屋瓦顫落。
它本想繼續撕咬那惡鬼,卻忽然想起什麼,回頭望向身後。
奚昭就站在它後麵,手裡拎著芥子囊,一眨不眨地看著它。
見她轉過身,她麵露疑色,似在問它怎的停下了。
“嗷——”凶虎嘯叫一聲,爪子不安地刨著地麵。
它著實不願讓她看見這場麵,一口叼起那惡鬼,往廟宇後麵跑去。
等她瞧不見了,凶虎才甩了甩腦袋,直甩得惡鬼哀嚎不止,連連求饒。
但它和大貓似的,到底存了幾分殘忍的玩心。
一爪將那殘缺不全的鬼身拍在地上後,它鬆開了手。等惡鬼驚恐萬分地往外逃了,卻又被它一爪給勾了回來,狠狠拍在地上。
如此玩了十來回,等弄得惡鬼疲憊不堪,連翻身的力氣都沒了,它才齜出尖牙,將那惡鬼咬得爛碎。
心滿意足地把惡鬼徹底拍成齏粉,它正要回去,忽從暗處躍出二道人影。
一個像貓似的蹲坐在房梁上,一個環胸倚靠在牆邊,最後一個則站在它身前,仰頭看著它。
其中兩人都是同一打扮,頭上纏繞著白色紗布,隻露出雙眼睛。身著黑色勁裝,皆如鬼魅般神出鬼沒。
唯有站在凶虎身前的那人穿得不同,一副道士扮相,麵上帶笑。
“部主,”道士將手中香一甩,化作把長劍握在手裡,“找你這麼久,沒想到是被賊人擄去。所幸來得及時,救下部主。”
什麼賊人?
誰被擄走了?
凶虎甩了下尾巴,隨後化出人身。
“你這話什麼意思?”他頗不耐煩地問。
“老大,幸虧這次咱們來了鬼市。”房梁上那女子說,語調興奮,身後一條貓尾巴甩來甩去,“他察覺到你的氣息,跟了你一路,才想辦法把你救出來。”
“什麼救我?把話說明白些。”
他怎的一個字都聽不懂。
“緋潛,”靠在牆邊的人喚他,神情冷靜,“你不是落在那人族女子的手中了嗎?我們剛進鬼市就察覺到了你的氣息,見那女子身邊有個妖道,又顧及著今日是鬼王出巡的日子,不敢將動靜鬨得太大,所以才出此下策,和那惡鬼談了筆交易。先把那人族女子騙到這廟裡來,再想辦法困住她,好救你出來。”
愈聽,那雙半掩在布帛後麵的獸瞳就浮現出愈多躁惱。
緋潛眉頭擰得更緊:“誰說她要害我了,何事都沒查清,怎的就自作主張?”
他麵前的道士一愣:“她沒害你?那她是……”
緋潛語氣生硬:“我當日受傷,掉在了她家門口,是她救我回去。這一月裡,我都住在她那兒。”
其他二人顯然沒想到是這情況,被噎得說不出話。
當時感受到他的氣息,見他被裝進了芥子囊,還化身成幼虎,他們都以為他是被那人族女子壓製住了修為,迫不得已才如此。
卻沒想到,竟恰恰相反。
許久,那道士說:“如此,是我們誤會了那位姑娘,日後定當賠罪——部主,既然現下已經得了自由身,不妨一起回去。”
“不要。”緋潛擺著副臭臉道,“我不回去。”
道士又一愣:“為何?陷害部主的賊人已經抓著了,就關在天邢司的牢獄裡,上頭還等著部主回去。是罰是殺,全由你來定奪。”
緋潛搖頭,意味深長道:“我已經回不去了。”
道士:?
緋潛想起什麼,為難似的蹙起眉,繼續解釋:“奚昭說明天要幫我梳毛,我沒空走。”
二人:???
“梳……毛?”房梁上的貓妖扯了扯嘴,“是我想的那意思嗎?”
用梳子梳什麼的。
緋潛定定點頭:“她專門給我打的梳子,一把梳子就做了半月才做出來,用了上好的玉檀木。我雖還沒試過,但想來梳著應該挺舒服。”
“……等等,”道士深吸一口氣,然後緩緩吐出,“部主應該不是硬賴在彆人家裡吧?”
緋潛擰眉:“是她先留我的!”
話落,本打算把頸上的銘牌給他們看看,但想到除了麵前這個,其他兩人也大字不識一個,索性作罷。
沒事。
他自己知道就行了。
其他二人似是早習慣他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很快就從驚愕中緩過神。
靠在牆邊的那人道:“緋潛,即便在那人族身邊過得順心,也應回去。若讓上麵的人知曉你是為此事留在這兒,不會輕易放過你。”
“到時候再說。”緋潛轉身往廟前走,“他們怎麼生氣,也不關我事。”
“你要去找她?”那人語氣冷硬,“隻怕已經晚了。”
緋潛一頓:“什麼意思?”
牆邊人道:“我們跟那惡鬼做了交易,他吃了那女子的魂魄,便來幫我們。如今惡鬼雖死,可他設在廟裡的鬼陣未解。想來,如今那人應當已經身陷鬼陣之中,力竭而——”
“誰做的!”
他還沒說完,緋潛就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他的領子。目眥欲裂,恨不得將他活吞了去。
“她要出了什麼事,再仔細算這筆賬!”
話落,他一把推開那人,急匆匆朝廟前跑去。
*
奚昭確然沒想到那老虎崽子會化成頭龐然巨獸。
這還是在她麵前撒嬌賣乖的大貓嗎?
大得未免有些太離譜了吧!
眼見著那虎崽兒叼著惡鬼跑去了後院,她平緩下心緒,這才將看向地麵那塊漆黑的尖銳石頭。
像是染了墨的石頭,可又比那晶瑩剔透些,一手就能握住。
想到方才那張莫名飛到衙門牌匾上的符,她上前撿起了那塊石頭。
捏了捏。
沒什麼反應。
瞧著和普通石頭並無區彆。
她又取了張辟邪符,往上一貼——
“轟——!”
辟邪符頓時燒化成灰。
……
煞氣這麼重的嗎?
也是。
都能在鬼王出巡的時候害人,想來那惡鬼的修為應該也低不到哪裡去。
她拋起石頭,又穩穩接住。
再用手捏緊時,忽覺指腹一痛。
奚昭倏地鬆開手。
隻見指腹滲出一點血,還沾在了石頭上。
這石頭的形狀並不規則,尖銳處跟針一樣。方才她隻是稍微握緊些,就被紮破了皮。
而一沾著血,那石頭就跟海綿似的,眨眼間就將血全部吸收乾淨。
看著血點滲入了黑石,奚昭思忖片刻,又嘗試著往上麵放了道符,同時在心底想著那衙門上的牌匾。
隨即,那符竟消失在眼前。
奚昭轉身,恰好看見牌匾上燃起簇火苗。
!
還能這麼玩的嗎?
她像是發現了什麼新鮮玩意兒,又嘗試著用黑石去觸碰小神像、桌上的香灰爐子,甚而是那座快衝破房頂的大神像。
一一試下來,除了那尊沉甸甸的神像,其他的竟然都能搬動。她又試著同時搬動幾座小神像,逐漸摸索出移物的上限——十幾尊小神像都搬得動,換算下來,差不多能移動一個人了。
也不算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