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冒出這念頭,藺岐再度抬頭看去。
兩道依偎的身影映入眼簾,無形間便將他排斥在外。
他壓抑著心底的情緒,但最終,被擯棄的錯覺還是迫使他不受控地開口:“師父。”
太崖挑眼看他:“何事?”
他仍在笑,隻不過語氣中的鬆泛要比方才真切許多。
藺岐平複下心緒,問道:“奚姑娘的傷勢可還好?”
太崖:“還好。天熱,傷口不好愈合罷了,多塗兩回藥便能痊愈。”
這解釋跟他之前說的沒什麼出入,但藺岐總覺得他有何事瞞著自己。
他走過去,視線落在奚昭側頸那兩點血印上。
眼下有夜明珠照著,比剛才要明亮些許,使他看得更為清楚——
這血印跟他記憶當中的傷勢確然不同。
他不著痕跡地收回目光,話鋒一轉:“奚姑娘,將此藥兌水,滴在月映子上,夜間便不會再招蟲。”
說著,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遞給她。
奚昭的注意力頓時到了那瓷瓶上。
“當真?”
她之前跟他提過,說是那株月映子好看,想養在臥房裡。
但一到晚上就會招來螢火蟲,亮堂堂的沒法睡,關了窗子都沒用。
“不妨一試。”藺岐稍頓,“對月映子也無害處。”
奚昭接過,拔開塞子往裡瞧。
半瓶黑褐色的粉末,沒有任何氣味。
她一時起了興,又轉去找水。
藺岐心底的異樣情緒漸被撫平。
他側過眸,卻見太崖也正望著自己——且一副將他所作所為都了然於心的模樣。
藺岐被那落拓笑意刺得眉頭稍擰。
那方,奚昭已經取來水,正準備往裡倒藥粉。
她斟酌不好用量,便抬頭問他:“小道長,要倒多少?”
藺岐走過去,教她如何調配驅蟲藥水。
“奚姑娘,”太崖忽道,“既然傷口已經處理好了,那本君也不作久留。”
他原就是為了應付月楚臨的眼線,這會兒才找著空子過來逛上一趟。
眼下天色已晚,也該離開。
本要叫上藺岐一塊兒回去,後者卻說藥水尚未調配完,待會兒再走。
太崖便也不多言,和奚昭道了彆後就走了。
藺岐往水裡抖了些藥粉。
他低垂著眉眼,不知思忖著什麼,片刻後問:“奚姑娘受傷已有幾天,不見好麼?”
奚昭靠著桌子,雙手反撐在桌沿,點頭:“你師父手上那蛇究竟是怎麼弄的?瞧著像刺青,可又會動,咬人還這般疼。”
她對太崖指背上的蛇紋刺青還挺好奇的。
不知道是養的靈寵,還是彆的什麼東西。
摻好藥粉,藺岐晃了晃小瓶子,使其混合均勻。
“是他的一縷妖力,理
應無毒。”他將藥水滴在月映子上。
很快,那些圍繞在月映子周圍的螢火蟲就接連散去。
房中昏暗些許,僅剩夜明珠的光亮。
他放下瓶子,目光複又落在她頸上。
兩處血點,如兩枚小痣般印在頸上,周圍稍泛著紅。
與上回並非落在同一處。
“雖無毒,卻是牙尖齒利——奚姑娘可受得住疼?”他問。
其實不疼。
偶爾跟被針刺了下似的,頂多刺痛一陣就又好了。剛剛太崖又使了止痛的訣法,幾乎沒什麼感覺。
但瞧見那稍擰的眉,奚昭又把話咽了回去。
“是疼。”她拉住他的手,“小道長,該怎麼辦?”
她的手隔著衣衫,虛握在腕上。
沒多少熱意,卻使藺岐手臂稍顫。
太崖的話還刻在腦中,每一句他都記得清楚。
沉默片刻後,偏還是反握住她的手,稍俯了身,輕輕啄吻在那傷口附近。
一絲微弱麻意泛開,奚昭退了步,卻陡然被藺岐摟住後背。
方才推開的距離又被拉回。
他移過目光,眼底瞧不出情緒。
“如此可會好些?”
-
走出門不到兩步,太崖便聽見一陣細微的哼喘。
他停在台階處,月影籠罩,看不大清神情。
不比蛇身,化作人形時,他的感官要敏銳許多。
也因此,一些聲響相繼落入他耳中——
衣料摩挲,模糊不清的輕語,還有混在一塊兒的低促喘息。
他稍側過身,往裡看去。
門牆作擋,何物都瞧不見。
可想到門內的景象,思緒卻不受控地泛濫開。
咬人那般使勁,不知接吻又是何模樣。也會隨心所欲,不痛快時便咬上一咬麼?
落不到實處的猜測轉瞬即逝,他忽覺被她咬出的傷似過了火般,一陣陣地灼痛。
血還在緩慢往外滲著,像極那日落在頸上的吐息,印下避不開的熱度。如銀鉤般,一點一點勾出埋藏在欲壑深處的乾澀渴意。
袖下的手稍動了番,指腹摩挲袖口,隱有些作癢。